个 子 老 汉 双 手按 着 胸前 的 拐 杖， 跟 关 尚 画 招
呼 道： “ 你 要 去东 头 说文 昌 阁 的 事 吗？ ” 关 尚
画 笑 着 应 了 一 声， 脚 步也 不 停 地 往 东 走。 大
个 子 老 汉 摇 头 一 声 轻叹， 跟 那 几 个 一 起 坐 着
的 伴， 作 了 个 无 奈 的 手势。 关 尚 画 正 巧 眼 角
瞥 见， 心 下 暗 自 犯 着 划 算， 不解 地 走 过 了 大
庙。 弟 弟 冲 他 一 笑 快 步 跑了 起来， 顺 着 庙 东
的 巷 子 朝 北 而 去。 巷 子 半 截窝 里路 东 土 夯 的
护 墙 坡 上， 两 个 小 孩 南 北 两 头欲 下不 下， 坡
下 的 一 个 气 吁 吁 地 晃 动 着 上 身 ， 移 动眼 光 挑
逗 着 坡 上 的 伙 伴。 后 巷 出 口 那 块 方大 油 亮 的
摔 皮 石 上， 一 个 少 年 面 朝 天 地 躺 着， 正 摇着
翘 起 的 二 郎 腿， 黑 袄 耷 拉 着 半 截 滑 溜 在摔 皮
石 上， 上 头 那 半 截 盖 着 少 年 的 脸 和 上 半身 ，
脚头 一 个 喂 牲 口 的 筛 子 靠 在 摔 皮 石 底 头，一
盘 细 绳 的 绳 头 拴 在 筛 子 上 头。 关 尚 画 只 见 小
弟 到 了 那 少 年 跟 前， 一 把 揭 开 那 黑 袄， 又 从
自 己 袄 包里 掏 出 玉 米 粒 来， 躺 着 的 少 年“ 腾”
地坐 起， 双 手 接 过 那 把 玉 米 放 在 筛 子 里， 招
手 几个 小 孩围 了 过 来， 指 手 画 脚 地 说 了 一 番，
只 听 那 几 个孩 子 齐 声 喊 道： 吃 白 菜 炒 白 菜，
摸 摸 哪个 就 回 来？ 那 少 年 大 声 说 了 句， 摸 摸
碾 子 上 的 青 石 碌碡 就 回 来。 几 个 小 孩 一 哄 而
散。 关 尚 画 看 着 小弟 跟 着 伙 伴 撒 着 欢 地 跑 远，
笑 着 摇 摇 头转 脸 赶紧 往 东 走 去。
关 尚 画 走 到 王 施 泽 家 的 院 门 口 ， 只 见 门
边发白 的 过 年 对 子， 上 联 写 着“ 去 东 无 雪 天
藏玉”， 下 联 却 是“ 今 春 没 雨 地 铺 金” ， 心 头
不 由 “ 咯噔 ” 一 动 。 看 着 门 与 院 子 相 隔 的 木
制 屏 风， 上头 刻 着 治 家 格 言。 顶 上 悬 着 一 块
蓝 底 横 匾 ， 镌刻 着“ 善 行 可 风” 四 个 鎏 金 大
字， 落 款 字 小有些 模 糊， 关 尚 画 也 不 去 细 细
辨 认。 这 是 王 施泽的 弟 弟 去 世 之 后， 他 把 侄
儿 道 隆 接 到 家 中 ， 就像 对 自 己 的 儿 子 一 样 抚
养， 道 隆 跟 堂 弟 道 纯同 居， 又 相 处 的 没 有 一
点 闲 话， 人 们 见 这 一 门 友爱， 委 实 树 立 了 良
好 风 尚 ， 赞 誉 之 余 便 送 了 这块 匾 额。 关 尚 画
才 走 到 院 圪 台 拐 角 上， 就 听得吴 仁 智 叫 唤 道：
“ 不 会 吧！ 都 能 到 了 这 般 地步啦？”
“ 那 可 不！ 不 是 揭 不 开 锅 日 子 过 不 去，
那能为 了 一 口 吃 的 ， 就 把 他 的 老 婆 给 别 人 的 ？
其实我 看 呀， 还 是 想 着 给 老 婆 留 个 活 路 哩！ ”
屋子里 的 王 施 泽 语 气 沉 重 地 低 声 说 道。
“ 哎！ ” 只 听 一 声 长 叹， 关 尚 画 没 听 出 是
那个 的 话 音： “ 家 家 有 长 短 ， 长 短 不 一 般。
小户 有 小 户 的 麻 烦， 大 户 有 大 户 的 熬 煎。 听
说 外村谁— —、 谁 家？ 五 世 同 堂 的 几 十 口 子
大 家， 管事 的 人 心 眼 小 些， 存 的 粮 食 不 够 吃
三 年 的 ， 又眼 看 着 今 年 没 了 收 成， 跑 到 他 家
的 磨 房 里 上了 吊 。 多 亏 了 邻 居 借 用 磨 坊 磨 面
遇 见， 这 才 捡回 他 的 一 条 性 命 来。 ”
关 尚 画 揭 帘 进 屋， 屋 子 里 除 了 王 施 泽、
吴仁智， 还 坐 着 毛 可 丰、 王 道 学 两 个 出 门 的 ，
个个脸 色 都 不 对 劲， 见 他 进 来 也 只 是 点 点 头，
不像往 日 见 面 就 先 嬉 闹 一 阵 子， 只 有 主 人 家
王 施泽作 了 个 让 座 的 手 势。
吴 仁 智 不 停 地 摇 着 头 ， 伤 感 地 说 道 ：
“ 那人心 眼 也 太 小 啦， 夏 粮 不 行 秋 粮 补， 今 年
不 成明 年 来， 吃 不 上 干 的 喝 稀 的 ， 熬 也 要 一
家 子 跟着 熬 过 去 ， 咋 就 寻 思 不 开 地 去 上 吊
哩？”
王 道 学 在 史 村 镇 东 寨 上 当 教 书 先 生， 恍
然有所 悟 地 说 道： “ 怪 不 得 前 几 天 有 人 跟 我
说， 村外 头 有 几 棵 老 榆 树， 皮 都 给 人 刮 去 啦。
我 还当 是 世 风 日 下 祸 害 别 人 家 的 树 哩， 当 时
就 没 往这缺 吃 的 上 头 去 想。 ”
王 世 泽 长 长 地 出 了 口 气， 声 音 缓 缓 地 说
道： “ 好 的 是 县 衙 收 到 村 里 报 的 信， 前 日 里
衙门 里来 了 人， 据 说 就 是 知 县 张 老 爷 派 人 靠
实， 筹 划着 在 大 庙 里 头 施 粥 呢。 ”
毛 可 丰 经 营 的 是 小 百 货 生 意， 走 的 是 北
路 往 宁 夏 那 边 的 ， 他 接 住 王 世 泽 的 话 说 ：
“ 我 也听人 说 那 报 信 的 ， 就 是 关 家 巷 里 的 关 帝
钟， 县衙里 来 人 寻 他 问 事， 他 还 推 荐 了 王 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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