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飞机外，黑压压的天色之下，感觉是一个低矮而微

小的机场，机场灯光不亮，大抵也就是个国内县城的亮度，虽才

夜里八九点钟，也看不远，只能暗暗告诉自己，总是到了，经过

了四十多个小时的旅程。

机场里狭窄的过道，大块大块的墙画，花花绿绿的陌生字母，

都在提醒着这里是个陌生的国度，跟着身边的旅客绕来绕去，终

于到了海关，慵懒的气氛之下，边检的兄弟看着高大且凶猛，还

好，咕噜的是能交流的英语，我们是来旅游的，是的，阿根廷，

我们来了。

一、阁楼

我们住在布市的西南郊，离市中心有三十多公里，阁楼其实

是个汽修厂改造的超市，有 500 多平，纵深很大，货架很宽，商

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超市后端是两层，下面是冷库和洗浴间，

上面就是我们的阁楼了。大门外是一条支道，车水马龙说的是旁

边的干道。我们进城就要到干道路边去搭公车。

阁楼外面都是当地的居民区，道路方方正正，每一家都是独

门独户，两三层的建筑，把窗户甚至阳台的门都用铁皮封得严严

实实的那种，一眼看去，就知道治安不太好。国内习惯把阳台做

成鸟笼，还能透点气，他们把阳台和窗户都做成了碉堡，在安全

面前，其他的都先靠边吧，要知道，别人持有枪支可是合法的。

这个治安，真心有问题，我们阁楼的大门是严实的卷帘门，

就这样，阁楼楼梯还要上个铁门，每晚上锁，据说是交过学费的。

阁楼很简陋，但也是让我们能够安心的所在，经常说安全感，

当你的起居都需要把安全放在首位以后，我想，幸福感肯定是在

谷底的。

二、外出

呆着，还是要干活的，工作之余，去哪里玩，怎么玩，这个

是头等大事。

阁楼外边，步行十分钟左右，有个大商超，这个大，说得有点扭

捏，也就是普通万达一半的大小，而且，只有两层，可能，算上

人流，也不用修得再高了吧。周日中午的放风，我们就会去这里，

咖啡、牛排、汉堡，完全可以实现自由。这里能看到很多的人，

排队的人，熙攘的人，快乐的人，在这里跟朋友聚会，大口吃肉，

大杯喝酒，过周末吧。

进城，公交车是首选，路边就有，按 APP 的索引，看好往

返时间，大致就能确认当天的行程。公交车费是司机在他的仪表

盘上手动扣除的，这个费用比较佛系，看司机大哥的心情。第一

次外出，我们用的是现金，被司机忽悠了，同样的距离比第二次

贵了一半。后面我们用上了公交卡，我报目的地名称的时候也更

加含混一些，司机大哥就只扣最低的价格了。车上人蛮多，进城

还能有座位，返回就大抵只有站票了，坐了几次，路线熟悉了，

车窗外面的花花绿绿也有了感觉。

布市的地铁线路很少，而且由于在地下的原因，考虑到安全，

我们基本上没有选择过。仅有的一次我们乘坐的时候，也总感觉

是在响马大哥的山寨里，提心吊胆，真正做到了快进快出，不多

逗留一秒钟。当然，地铁站真的非常地宏伟，这个词绝对准确，

穹顶的绘画富丽堂皇，不遑是当年的世界富豪，尽管多年以后，

仍然能让我们游客仰止。

我们在博卡区，布市的贫民区，治安最差的地区，坐过一次

的士，不是别的原因，主要是害怕被抢。从球场出来，总觉得博

卡区的每个门后都躲着劫匪，每个路人看我们的眼神都充满了深

意。我们飞也似的打了车，UBER 还是很方便的，司机很和善，

用英语跟我聊了前一天的比赛，下车的时候，还送了我一个贴纸，

说是他妈妈给的，是博卡青年队俱乐部的贴纸，原因吗，很简单，

我拍了博卡青年队的马屁，千穿万穿，亘古不变。

三、美食

旅游，美食当然是主旋律，这一点，美团是要表扬的，大众

点评也有海外版，我们做的攻略把当地最有特点的美食都盘得很

清楚。

潘帕斯草原给我们提供的了最好的牛肉，这也决定了这里的

美食基本是以肉食为主。阁楼旁边一百米左右就有一个四颗星的

烤肉铺，铺子的特点只有一个，人满为患，任何我们想去的时候，

都是排着长队，终于有机会大快朵颐的时候，用最简单的烹饪方

法，最简单的酱料，用最直接的方式就抓住了我们的味蕾。入口

即化，齿颊留香，还有什么词汇，都用上来吧。

游牧民族的天性，他们的饮食都很简单，易存易带。比如他

们有一种饺子，算是很有特色的，皮厚，肉足，味美，煎制为主，

每次在市中心的闹市店前，都会排着长龙，有嚼劲，两三个就能

吃饱，算是快餐里的顶流了。

说到烤肉，我们在阁楼顶烤肉的时候，少不了用到他们的烤

箱。自制的烤箱就是一个油桶，截掉五分之一的皮，桶里面固定

一个铁架，从桶的一端加炭，一端鼓风，小火烧烤，往往要加工

三四个小时，才能保留肉质的鲜美，香味四溢。

四、路人

阁楼每天人来人往，总也有一些有趣的人在心中留下了印迹。

他是个警察，胖胖的，在超市门口踢球的时候身手也很矫健，

他当过两年兵，退伍后干了警察。这里的警察每天到超市打卡，

算是兼职的保安，就是坐在超市门口，当个稻草人，这可是超市

正常经营必须的保险，晚上跟着我们关门，然后会现金数两三千

块做当天的工钱，要知道他们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两三万比索，

这个副业可是真不错。他们在超市值守是轮岗制，雨露均沾吧，

每个超市换一次，下次到我们这也要轮个把星期。

因为知道我的来历，他蛮客气的，偶尔带来小食品，也会塞

给我分享。平时坐在他的角落，也不见他有什么事忙，突然有一

天，他拿了厚厚一叠资料很认真地学习，我过去问他是干什么，

他很认真地跟我说了一句话，听不懂，拿过我的手机，在翻译软

件上输入，我一看，就两个字“升官”。哈哈哈，原来是在迎考

啊，我想跟他说恭喜发财，又想，万一他真是想为人民服务呢，

就只是从嘴里挤了个加油出来。现在，他应该已经升官了吧，回

来的箱子里还有他临别时塞给我的一顶作战帽。

他是我在超市见到最帅的当地人，高个子，卷发，精蓄的小

胡子，说话的时候总是带着微笑，我们叫他杀猪佬，对了，他就

是在超市是卖肉的。华人超市只卖百货，肉、蔬菜、水果都是另

外的摊贩租超市的铺位来经营的。他们每天进货，零售出去，其

实也不赚多少钱，基本就是够当天的开销。杀猪佬一天到晚，总

是笑嘻嘻地，见人都会开玩笑，嗓门也大，有一次，他带了一个

女孩到店里，很亲密的样子，问他是不是女朋友，他一边摇头，

一边坏坏地笑，可能就是观念问题吧，女的朋友而已。

他是杀猪佬的隔壁铺，卖水果的，身材矮小，长相很奇特，

一看就是“外国人”，阿根廷的外国。熟悉了以后，他跟我讲了

他的故事，二十年前，跟老婆从委内瑞拉偷渡过来的，在这里拿

到劳工证后，生了两个小孩，也算是混了个身份。他不擅言辞，

但面冷心热，看我们在店里搬货的时候，总是会搭个手，帮个忙。

鱼老板发烧的时候，他还偷偷塞了两个梨给我，让我给鱼老板吃。

晚上收摊了以后，他的蔬菜和水果会连筐一起搬到冷库，我

们的地下活动也随之展开，门是不锁的，开门、移筐、摸索，片

刻之间，一个苹果，两个香蕉就变魔术一般成了我们的宵夜。偷

书不算偷，摸果也不算摸，消库存，也能稳步增进中委之间楼上

楼下的感情。

离开的时候，我问他知道中国的什么地方，他说，就知道很

遥远，总会去吧，他的眼光有点茫然，感觉偷渡到阿根廷已经用

掉了他这辈子的激情。那就留个电话吧，很长的一串数字，呆在

我的本子里，看看什么时候能幻化成那个一字一顿的异乡口音。

高下巴先生是我们遇到的最大的一个客户，略高的身材，厚

厚的嘴唇，从他进到我们超市，他的下颌的角度就是个正值，眼

光里投射出三个字“暴发户”。有生意来了，我们的心情其实也

是蛮好的，我跟阳跑步提货的速度明显比平时快了几成，长长的

采购清单，几十种商品，酒、乳、食品，应该是筹备一个宴席过

来采买，我们的购物车满满当当装了四车，装货的要求也提了有

五车。要说，物价是真的低，鱼和枝用尽平生所学，费了九牛二

虎之力刷出了了总价，也才几万比索，折下来几千软币。怎么支

付，这个不是我的事，这位先生身子微侧，旁边随从样的一位男

士掏出信用卡，不够，再刷第二张，到第四张，支付完成，高下

巴先生也在热闹中离开了。

五、街道

布市毕竟是首都，当年阿根廷的所有荣光，在这里都能留下

印迹，在阁楼周边，只能算是郊区的，也是隔几步就有个雕塑，

而且都是那种经历过岁月打磨的汉白玉的精致的人像，神采奕奕，

或者呼之欲出，或者逼真入神，让你在刹那间就走入历史，步入

伟人的身边。这个是老外的习惯，也是他们自诩有文化的迷之操

作。可能在广场，可能在街角，甚至在屋檐，都能让你眼前一亮。

有这样的点缀，我们就可以聊一下他的大马路了。

七月九日大道，这条马路感觉除了拿来显摆，没有一点正经

的用处。双向 18 车道，148 米宽，横穿过去，要走十几分钟。看

着红绿灯在头顶跳动，其实真不想就这样穿越。整个布市的人和

车，至少有一半在这里吧，形形色色的人，都只是在这里慢慢地

踱着，又不着急，走那么快干吗呢。走过去，也不就是换个方向

看人来人往。在这里，远远看着方尖塔，会让你有种时空的错落

感，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其实，我们就是过客，异

乡的游子，到这个世界上感受一番。

市中心也有小弄，说小，保不齐就是贝隆的故居，马拉多纳

的旧宅，他们不搞基建，陈旧是一个方向，保留历史就是另一个

方向了，走在整块的大理石街面，你会感觉自己就在一本历史书

里，只是触动了里面的某一个字符或者标点，自己的心情在随着

岁月的流转而起伏。

市里再怎么热闹，也比不过唐人街，在这里才真正是进城和

逛街的感觉。中国人，只有中国人才是一切热闹的源头。建个门

楼，挂个灯笼，一下子就能感受到满满的喜气，同样的街道，也

顿时出来了非凡的中国味道。吃的、玩的，都是越洋过海来的稀

罕玩意儿，贵是贵了，但货是真的就好，一袋螺丝粉可以卖到

100 软币，但这是正宗的柳州螺霸王啊，家乡的味道，有什么问

题吗，赚钱就是来花的啊。

除了华人，这里其实还有棒子街越南街，那里的烤肉很好吃

的，走在街边的帅哥也是纹身男，韩流十足。

博卡的街道确实要窄一些，但铁皮屋，单色调的涂鸦，已然

成了他的名片，别有风味，这种味道是其他贫民窟望其项背的，

咱穷出水平来了，也是一个景观啊。Bar Sur 酒吧，就更不用说了，

春光都泄了这多年了，游客还不排着队地来打卡。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