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顺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泰顺文学

2022

秋季刊

目 录

《泰顺文学》杂志2022年秋季刊（总第29期） 泰顺县文学艺术界联合会 主办 泰顺县作家协会 承办

《泰顺文学》编委会

主  任  夏立彬

副主任  潘家敏 苏康宝

主  编  苏康宝

副主编  董教素

特邀校审  苏  玉

封面设计  陶  晴  本期摄影  胡黎明

虚 构 事

散 笔 记 诗 无 界

擂 台 赛 瓯越风

03 / 火老鼠（短篇小说） / 夏妙录

10 / 前妻的婚姻（短篇小说） / 陈  波

16 / 新兵连 / 陈可坚

19/ 歌似暖阳 / 林海霞

21 / 沉睡在光阴里的碗窑 / 王叶婕

23 / 邻 居 / 吴双江

25 / 家有小马 / 薛爱美

27 / 一碗面 / 林智荣

42 / 山  人 元 业 丰 月 孔顺茜

童世钰 李德生 吴海霞 沈海娥

48 / 薛雄辉  周蓓蕾  陶文华  何学锋

吴双江  胡昌富  胡黎明  翁晓互

潘先俊

30 / 习作里的欢喜 / 罗英姿

50 / 亲爱的老妈 / 徐秀莉

52 / 纺织娘·萤火虫·凤仙花 / 周景飞

55 / 香薰灯 / 应华盛

58 / 野果酸甜曾记否 / 富健旺 32/ 难忘书笼情 / 翁士甜

·笔中情· ·全国诗社展·青海海南州诗群

·弦上声·

·创作谈·

·获奖作品选登·

35 / 夜莺小夜曲 / 张友明

38 / 长嫂如母 / 曾海引

40 / 刘门问学琐忆 / 谭桂涛

虚

构

事短篇小说

3

火老鼠

□ 夏妙录

1

太阳无精打采地斜挂在上厝阿公的屋

角上，只要阿公家那只懒猫跳上屋顶，轻

轻踩踏那排黑不溜秋的瓦片，它就会被抖

落下去似的。父亲一大早去了镇上赶集，

母亲在山上干农活，都没回来。阿妹说她

的肚子已经咕噜噜叫唤起来了。作为哥哥

的倪小样听不得妹妹叫饿，自作主张地打

开米缸盖子，准备量一开水瓶盖的白米下

锅煮饭。淘米下锅，塞柴入灶膛……这些

环节虽然不算驾轻就熟，倪小样却也见过

无数次。等到水烧开，滗出米汤，把半生

不熟的米粒拦到一边，地瓜丝下到另一边

腾空的米汤里，慢火烧到锅里发出嘶嘶咧

咧声，掩火再焖一会儿，饭就熟了。这整

个程序，早在倪小样脑子里滚瓜烂熟。这

样煮出来的地瓜丝就跟白米饭沾亲带故

了，不仅沾了米饭的香味，也有了米饭的

甘甜。在那个“能吃饱一顿白米饭死了也

值”的年头里，倪小样最喜欢紧挨着白米

饭的那一小溜地瓜丝了，那滋味，简直比

妹妹的白米饭还要好。

揭开米缸盖子的一刹那，倪小样被吓

得不轻，尖叫了起来，同时手上的开水瓶

盖子落进了米缸，好像吓到了米缸里那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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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幸福着的老鼠。六岁的妹妹听见尖叫声

跑进了储物间，看见那只上蹿下跳的老

鼠，问道：哥哥，像你这样的大人也怕老

鼠，是吗？倪小样没有正面回答，只说：

我是属猫的。妹妹知道猫是老鼠的天敌，

于是壮了胆要捉老鼠，颇有点狐假虎威的

意思。哥哥佯装生气：你要吃老鼠啊？！

妹妹一听，高兴地问道：老鼠肉好吃不好

吃？有没有兔子肉好吃？有没有猪肉好

吃？有没有鸡肉好吃？有没有鸭肉好吃？

一连串的“有没有”难住了倪小样，他根

本记不起兔肉鸡肉鸭肉猪肉的味道了。也

难怪，一年到头都吃不到几次。记得最近

一次吃到兔子肉，已经是上上个月的事

了，上厝阿公站在屋后朝他招招手，他左

右瞧瞧没发现父母亲，就一溜烟到了上厝

阿公家里。如果这事让父母亲知道，肯定

要挨骂。

米缸是一个能酿八十多斤红酒、本村

碗窑制作的歪嘴酒缸，倪小样想侧过酒缸

身子让老鼠自己出来，挪了几次都不成，

就拿根棍子驱赶。这时妹妹又喊饿，还质

疑倪小样的能力：哥哥你真的可以捉住老

鼠吗？烤着吃还是煮着吃？基于老鼠那些

偷鸡摸狗的事，倪小样对鼠辈就没多少好

感。前些天，当他得知自己心爱的、也是

唯一的棉袄被老鼠做了窝，他对鼠辈就更

加厌恶了。如果说老鼠在他棉袄里拉屎拉

尿过完冬就搬走，他也许还能原谅它们，

但是它们竟然把棉袄咬得乱七八糟，一点

也不爱惜自己的家园，倪小样对于老鼠就

深恶痛绝了。

烤就烤吧！倪小样下定决心，跟妹妹

说：哥哥今天一定让你尝尝美味的老鼠

肉！为了堵住妹妹不停喊饿的嘴，他胡诌

道：老鼠肉可比猪鸡鸭兔肉好吃多了！妹

妹听了这话直呼毛主席万岁。对于妹妹喊

这个口号，倪小样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初

春时她曾多次跟随倪小样到村校，坐在教

室外听老师讲课，有一天从学校回来的路

上，妹妹竟然指着复苏的远山问道：这些

美景都是毛主席种的吗？倪小样当时就觉

得妹妹是个天才，她在教室外听课都能晓

得“毛主席的恩情比海深”的道理……

老鼠不是很大，也许在鼠族当中，该

鼠正值倪小样的年纪，也是贪玩贪嘴的童

年时期，才会不知深浅跳进米缸偷吃。

倪小样拿家里的破旧大洋瓷缸，花了

好久才兜住老鼠。洋瓷缸底部有个不小的

破洞，但是远不够老鼠钻出去逃命。本来

这缸拿牙膏壳修补一番还是能泡茶的，只

是好几个月不见补漏的进村了，茶缸也就

暂时多余了。

倪小样家的后屋就是上厝阿公家，两

家大人从不来往。倪小样吩咐妹妹找来一

张瓦片压住洋瓷缸。瓦片当盖、右手托

底，倪小样好不容易把洋瓷缸弄到上厝花

坛。说是花坛，其实在这隆冬时节坛里的

花草全已死去，只剩下枯枝败叶。倪小样

担心没烤熟老鼠就让回家的父母亲撞个正

着，难免挨一顿揍，才选了上厝阿公家的

花坛，这里属于安全地带，适合玩泥巴、

挖蚯蚓、看毛毛虫跳舞……一系列母亲不

让做的事，都可以在这里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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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短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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缸里的老鼠一刻也不愿意安分，窸窸

窣窣爬个不停。倪小样把瓦片移开一丁

点，让妹妹帮忙按住，他好腾出一只手往

缸里塞干透的铁芒萁。干铁芒萁是起火的

好帮手，平时妈妈叫倪小样帮忙烧火，准

少不了它。铁芒萁塞满洋瓷缸后，倪小样

跑回家拿来火柴。他往里面塞了好几根点

着的火柴，都没能顺利燃烧起来。倪小样

想到一个好主意，再次一溜烟跑回家端来

了煤油灯。只见他摘掉煤油灯的引芯，小

心翼翼倾斜灯身，见煤油一出瓶口，他立

即把瓶子正了回去，深怕煤油倒多了要被

发现。煤油是金贵物，凭票还不一定买得

到，买不到煤油就见不到黑夜里的一丝丝

亮光。这道理倪小样很清楚，虽然他才九

虚岁。他把脑袋左歪右歪，想从缝隙里查

看老鼠身上是不是沾了煤油，无奈有铁芒

萁的阻隔，加上缝隙太小，无法判断能不

能点燃老鼠进行烧烤。这时听见妹妹说：

哥哥快点吧，我都等不及了。倪小样一狠

心，再次往缸里倒了一些煤油，这下子他

大方多了，煤油灯瓶里的水平面明显下

降。倪小样曾经为母亲的巧手叫好，能把

墨水瓶子改成煤油灯盏，每次点灯久了就

能看得见耗油多少。今天，他却宁愿自己

的母亲笨点再笨点，就不会发现瓶子里煤

油少了。

一切准备就绪，倪小样让妹妹移开小

手，划亮一根火柴，伸到洋瓷缸口，火苗

呼的一声溜进缸里。同时，倪小样愉快地

想着：看妹妹吃老鼠肉该是一件多么美妙

的事啊！我本人可不敢吃……正想着，不

知小老鼠哪来的威力，竟然撞开瓦片，跳

将出来。

火老鼠！火老鼠！妹妹拍着小手跳着

笑着喊着，刚刚还说肚子饿到快没气，这

下子就像吃了兴奋剂。

看着身上带着火苗的老鼠在花坛乱

窜，倪小样似乎出了一口恶气：让你咬我

棉袄！

倪小样怎么也想不到的是，那一团小

火苗跳着窜着竟然钻进了上厝阿公家码在

大厅的柴垛，那柴垛多半是干透的铁芒

萁。倪小样突然间傻眼了，呆立着不知如

何是好。这时，听见妹妹十分焦急地喊：

哥哥，火老鼠不见了！火老鼠不见了！从

来不对妹妹发火的倪小样突然吼道：我有

眼睛呢！妹妹见状一屁股坐到地上，哇地

哭开了。

2

上厝阿公的柴垛有一部分是灌木，还

有一部分是大块头的柴爿，大多数是铁芒

萁。去年冬，上厝阿公也码了很高准备过

年用的柴垛，码在花坛边，用几块破木板

压顶，能防住一些雨水。不知谁往柴垛上

扔了烟蒂或者其他什么火种，险些酿成大

祸。因此，上厝阿公今年改变了主意，把

柴垛码到废弃的旧屋大厅。他知道村里人

不待见他娘儿俩，但无论如何不至于要置

人于死地。说旧屋被废弃，其实不完全，

上厝阿公的茅坑尿桶、猪栏、鸡窝鸭窝都

还在里边，跟新屋紧紧挨着，只一堵泥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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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隔。“看哪个龟孙子还有胆量扔火种到

老子的柴垛，若烧死我娘儿俩，做了鬼一

定去抓他全家！”倪小样曾几次见上厝阿

公咬牙切齿地对着柴垛说这话，每次他都

在心底发誓为上厝阿公揪出去年那个造恶

之人。

村里人都说上厝阿公是属蝎子的，只

要有人接近他都想蜇。“他的柴垛码在花

坛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肯定有人故意点

的火，要不然怎么只烧掉铁芒萁，把紧挨

着的大柴爿留下……”母亲跟父亲这么闲

聊的时候，倪小样听了个一清二楚，他原

原本本向上厝阿公汇报过，上厝阿公因此

不再怀疑倪小样的父母是点火人。

说来也怪，上厝阿公从来不给倪小样

脸色看，不仅如此，他家有什么好吃的都

有倪小样一份，好像倪小样是他的后代。

为此，倪小样的父亲曾经以开玩笑的方式

打趣过自己的老婆：咱小样该不会是老蝎

的种吧？这话一出口，倪小样父亲就意识

到玩笑开大了，只见老婆两行泪水直直挂

落下来。梨花带雨的模样，又将他带回到

初相识时。

那是十多年前了，倪小样父亲从抗

美援朝的前线刚回到家乡。作为英雄人

物，他的事迹早早翻山越岭走进家乡的

每一个山包山洼，并在家乡人，尤其是

年轻人心中生根发芽。其中，有一根芽儿

就牢牢长在倪小样母亲的心底。那年，她

十五岁半，半年前由父母做主，与隔壁村

的上厝阿公定了亲。上厝阿公和英雄是同

村同龄人，因为脚有点跛，一直没有姑娘

相中他。秀气温婉的倪小样母亲也不是自

愿的，家里兄弟姐妹多，天天吃了上顿借

下顿粮，才被逼无奈勉强答应。“以后跟

姐去跛脚家吃白米饭！”这是她答应婚事

后对六个兄弟姐妹说的唯一一句话，之后

的半年里，她就没再跟家里人说过第二句

话。直到抗美援朝英雄即将回家乡的消息

传来，她问：什么时候开欢迎大会？作为

公社里的文艺积极分子，她知道自己要参

加欢迎大会，最主要的还是：她心里有一

根英雄崇拜的苗在茁壮成长。

欢迎大会在英雄所在的村大会堂召

开，与倪小样母亲所在的村庄只隔一条

河。倪小样母亲和另一位姑娘负责给英雄

唱歌。在欢迎大会上，倪小样母亲第一眼

就被英雄的神韵吸引，英雄也被倪小样母

亲的歌声打动，双方不断地眉目传情着，

身边的陪同人员看出了端倪，极力撮合这

对有情人。上厝阿公因此几次到公社干部

家里吵闹，无果后又找英雄谈判。英雄理

直气壮告诉他：如果女方愿意嫁给你，我

一定撤退！于是上厝阿公又找倪小样母

亲，可是人家死活不愿意见他，还甩过来

一句话：如果谁再强迫，我就跳河自尽！

上厝阿公从此绝了念想，再不托媒问婚，

原本内向的他更加不与人交往，独独跟寡

母朝夕相守。但是，如果哪家鸡鸭鹅猪踩

踏了他家的菜地、花坛或有哪家小孩摘了

他家杨梅、桃子、李子等，他的大嗓门就

响彻云霄，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骂了个

遍。最最难听的话是，他骂人家孩子“睡

畚箕”“平头屉”。畚箕这一普普通通的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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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因为村里人习惯拿它装夭折的婴孩去

埋葬而变得不吉祥。“平头屉”则是装载

未养育成人的青少年的棺木，通常由几块

简陋的木板拼凑而成，因两头平平像抽屉

而得名。上厝阿公这样的痛骂简直把自己

骂进了孤独世界，村里没有任何人愿意接

近他，哪怕面对面遇上了也不跟他搭讪。

倪小样的父母可算例外，实在避不开遇见

时，他们就教导牙牙学语的倪小样喊“上

厝阿公”。小子也奇怪，一张口就伶俐地

“上厝阿公上厝阿公”喊个不停，并张开

双手向着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喊：抱抱亲亲

抱抱亲亲——那张布满乌云多年的脸，顷

刻间漏出了些微阳光，偶尔还会伸出根手

指，去刮擦一下那张粉嫩粉嫩的小脸蛋。

多年来，倪小样母亲每次单独遇见上

厝阿公，都压低了头颅急急地避开，她也

不允许儿子在她的眼皮底下去上厝玩耍。

也就养成倪小样偷偷摸摸跟上厝阿公打哑

语的习惯：如果有鸡肉鸭肉吃了，就作伸

长脖颈学打鸣状；如果吃兔肉，双手做剪

刀叉在头上左右摆……村里人多次看见倪

小样在上厝阿公家吃东西，都觉得怪异，

私下里就说倪小样是上厝阿公的种。曾经

有好事者问倪小样：上厝阿公对你好不

好？倪小样说当然好。好事者又问：他对

你妹妹好不好？倪小样就低头不语，他想

以沉默保护上厝阿公的偏心眼。好事者就

说：你应该改叫他阿爸！倪小样把好事者

的话学给父母亲听后，他们更加不愿意儿

子跟上厝有任何接触。

3

倪小样回过神来之后，捂住妹妹的嘴

巴，急中生智地说：你再哭火老鼠永远不

出来了！妹妹一听，果真停止了哭泣，眼

巴巴望向上厝阿公的柴垛。只见柴垛的一

角升起一丝丝青烟，接着跳出一小点亮

光，几乎是在倪小样把手挪开妹妹的嘴

巴、要跑过去踩踏火苗的瞬间，那一朵亮

光就长大成一片火光，火苗越跳越欢越升

越高，直舔低矮的稻草屋顶。倪小样几度

站到火苗跟前，想伸手去拍又想出脚去

跺，终因烫字，愣在哪里。

火苗很快蹿上稻草屋顶，咧咧作响。

站在花坛的倪小样兄妹俩听见新屋二楼传

来急切的喊叫声：囡啊——囡啊——那是

上厝阿公得了软腿病、时常卧病在床的寡

母！倪小样来不及愣怔，急忙上了二楼。

“阿太，着火了！老屋子着火了！”慌忙

汇报完毕，倪小样花下吃奶的力气，帮助

老人起床、拄着拐杖开始撤离。自听清楚

倪小样汇报的那一刻起，老人家的眼泪就

川流不息地流淌起来，嘴里不停地念叨

“就让我死在火海里吧”，脚步却百般努力

地移向安全地带，拐杖给力地、平稳地

点击着木地板的楼梯：嘭、笃、嘭、笃、

嘭……扶助老人转移到自家屋子右侧的小

山岗上的时候，倪小样已经满身大汗。看

着火光舔舐着安居不到五年的泥瓦新屋，

老人的默默流泪变作嚎啕大哭。倪小样兄

妹俩见状也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村里人有的拿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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桶、有的拿着脸盆、有的拿着葫芦勺，甚

至有人启用了尿勺，纷纷赶来救灾。混乱

的现场中，倪小样看到了自己的双亲。父

亲魁梧的身躯飞速穿梭在自家屋子左侧的

石水槽和上厝之间，像个冲锋陷阵的英

雄，手里的大木桶被他挥舞得轻巧自如，

简直像使用自己身上的某个零部件般得心

应手。母亲一手拎着小木桶一手拿着葫芦

瓢，一瓢一瓢往火里泼水，水到之处火苗

稍作让步似的往下缩一缩，然后又得意似

的蹿得更高。上厝阿公呢？倪小样极目搜

索着那个一瘸一拐的身影。其时，他的阿

公已经作了好几回心绪转换，由开始的无

比愤怒骂骂咧咧，到完全绝望要一头撞进

火海被拉回，再到瘫坐在地无声地哭泣。

“幸亏我们村的房子建在山坡上！”

全村二十多座房子一级一级顺延着山坡往

高处站立，每家房前的花坛构成了隔火

地带。“幸亏老蝎家房子只有两层，如果

三层四层，救火的难度就大了……”火

势完全被控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男人

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了先祖们选宅基的先

见之明。女人们停下救火的事，忙着去煮

晚饭。几乎每家女主人离开之前都要对软

腿老太安慰一番，然后说：今晚到我家吃

饭。实事也证明，女人们的话不是瞎话，

饭熟后一个个都夹菜送来，清一色是往日

难得一见的白米饭。倪小样家的煤油灯

下，一碗碗白米饭泛出微微的清香，两位

灾民却对它们无动于衷。

上厝阿太是被倪小样的父母亲硬拽硬

拉到家里的，一开始她无论如何也不答

应，说：房子不是没烧干净吗？你们给我

一把干稻草就算是我的福分了！倪小样的

母亲说：婶啊，这么冷的天怎么能睡在稻

草里呢？冻坏了腿脚来年天气转暖你还下

不了地，那不就喂不成鸡鸭猪了？倪小样

父亲说：婶啊，我对不起您家对不起祖宗

的事这辈子我都愿意担当罪责，今后我给

您养老送终都是应该，求求您放开那些旧

账我的糊涂账好吗？几番情真意切的劝

说，老人才半推半就到了倪小样家。上厝

阿公是在倪小样和父母亲三个人联手合作

下，才到来的。倪小样父亲说尽了好话，

倪小样母亲道尽了不是，倪小样则一刻不

松地拽住那双时刻准备抽出去拭擦眼泪的

老手，他一边拽一边带着哭腔恳求：上厝

阿公去我家！我的床给你睡我的被子让你

盖……

倪小样家里只有两个房间两铺床，大

人小孩各一铺。当天夜里，倪小样的妹妹

和母亲都陪上厝阿太睡一个床。倪小样的

父亲和上厝阿公必须同睡在一个被窝里，

这是十几年前常有的事，但时间这个怪物

轮转到现在，让一对隔阂多年的铁哥们再

次彼此面对，就有点不三不四了。

倪小样在母亲的指点下，领上厝阿公

进了他的房间。倪小样说完“我给上厝阿

公暖被窝”，就麻利地爬上了床。正掀开

被子，他看着呆立一旁的上厝阿公，问

道：阿公你要睡那头还是睡我这头？等到

上厝阿公做出选择钻进被窝后，倪小样才

跟他讲：我妈让我去下厝跟倪东方倪东红

兄弟俩一起睡。见上厝阿公没有反对，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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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一阵一阵地发虚，头晕得厉害，口干得

厉害，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好像都在颤抖。

突然他一脚踩空，从上厝阿公家的花坛边

沿掉了下去，直接回到自家后门。

倪小样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

家里的八仙桌上，满屋子都是人头。那些

人的脚呢？倪小样抬起昏沉沉的头颅左看

右看前看后看，就是找不到那些人的脚，

他早就听人们说鬼是没有脚的。倪小样大

声喊着：鬼啊鬼啊不要抓我不要抓我！不

是我放的火，是火老鼠！不是我放的火，

是火老鼠火老鼠……

小样躺一小会儿，自认为被窝已经够暖，

就起床去了下厝。

第二天，倪小样起床的时候太阳已经

升到老高了，村里大多数人都在上厝阿公

家。男人们有的上泥墙断壁清理被烧焦烧

坏的瓦砾椽子，有的在修补被烧漏洞的二

楼楼板。女人们叽里咕噜地猜测谁放的

火，并不忘恶狠狠地责骂纵火者的烂心

肝、不得好死，骂着骂着，每个女人都不

忘一件事，就是把纵火者的祖宗十八代拉

进来一起批斗。她们越骂越凶、越骂越义

愤填膺，似乎谁骂得不够凶狠就不能洗刷

自己的清白。倪小样听着那些臭骂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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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妻的婚姻

□

陈

波

我跟何霞一离婚，我就后悔得要命。

我为什么要跟何霞离婚，说起来也很

可笑，何霞那时刚学会开车，她想有个师

傅能带她一段时间，她才有胆量一个人开

车出门。我在厂里好歹是个销售科长，平

时跟厂长的关系不错，我就跑去跟厂长

说，让小车司机带带何霞，等她一学会，

我们家就去买新车，有了新车，改善全家

的生活质量。

经过厂长和司机小栋的同意，何霞就

跟着小栋跑市外，比如去宁波、杭州这些

并不远的一天就可以打来回的地方。何霞

学得很认真，好几次小栋都跟我说，练半

个月后她就可以单独上路了。那天是星期

天，小栋又带着何霞出门了，等过晚饭时

间还不见回家，我也是急得想打电话去问

一下。突然厂办公室主任来我家找我说，

何霞出事了，那辆小车底朝天，还撞倒了

路边的电线杆，车上两个人没事，只是小

车损伤严重。

小车变成了“重伤员”，对于这辆才

买来不到一年的桑塔纳轿车，那是厂长的

“小老婆”，伤了车子，比割了他的肉还要

痛，厂长不开心，从车子被拉到修理厂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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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起，我老是陪不是，就差一点跪下了。

可也没看到厂长有一个笑脸，最后他是真

的还是假的，对我们夫妻俩说了一句话，

让何霞陪他睡一个晚上，如果不肯，这事

没完。

当这辆车修好后，厂长也没让我出

钱，反对我客气起来，我心里就纳闷，难

道何霞她真的去陪了？年轻漂亮的何霞一

进工厂，就成了厂花，也许厂长早就看上

了。一个星期内，我的右眼皮老是跳个不

停，总感觉何霞真的为了车子的事，去陪

了厂长，又老是梦到厂长跟何霞在床上缠

绵的情景。我越来越烦躁，动不动就观察

何霞的一举一动，还偷偷地跟踪了几回。

这些不正常的行动被何霞发现后，她受不

了，一气之下跟我大闹了一场，强烈要求

离婚，我在打了她一顿后，夫妻感情彻底

决裂了。

离婚后，我发现我其实是离不开何霞

的，家里少了她总成问题，女儿的吃喝拉

撒，我是管了这头，管不了那头，虽然何

霞还是隔三差五的跑到家里来照顾三岁的

女儿，但远水解不了近渴。我就劝何霞回

家，还买了全套金器送给她，让她回心转

意。没想到何霞拒绝了，呵呵一笑说，我

要结婚了。

结婚，跟谁结婚？我的气不打一处

来，真想打她一个大耳光，离婚才三个

月，她就又要嫁人了。跟谁？我恨恨地咬

了一下牙。跟小栋结婚，何霞神情自若地

说。我一听真气疯了，小栋还只有二十三

岁，他比何霞小五岁，还是个小伙子，真

的会娶何霞？别做梦了，何霞，小栋的父

母不会同意的。何霞很自信地说，同意

的，就差领证了。这时，我看到何霞的眉

角扬起微笑的神情，这个自私的女人，她

不顾年幼的女儿，也不顾曾经爱她的丈

夫，却要嫁给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小毛

孩”。我求她看在往日夫妻的情分上，留

下来。她却把眼一瞪，你比我还自私，整

天以为我是你的物品，失去了自由，还有

什么意义？小栋他会给我一个完全自由的

空间，会比你更爱我，我已决定，你不要

再来烦我！

何霞又要做新娘了，本来以为会有好

多人劝阻她成为小栋的新娘，可她的几个

闺蜜一个也没劝她留下来跟我复婚，却一

致同意她嫁给小栋。我猛然觉醒，她曾经

最好的三个闺蜜，现在都是二婚，而且都

嫁给了小伙子。人称“四大美女”的四个

贱女人，如今个个如愿了，怪不得何霞也

一定要完成她的追求。我是瞎了眼还是残

了脑，要娶这种女人做妻子，是为了她的

美貌，为了虚荣，还是为了自己的生理需

要。原来男人就是喜欢这种女人，我也不

例外，何霞离开我之后，我就非常想她，

总想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在我面前撒娇，让

我甘心拜在她的石榴裙下，而现在离婚是

自己同意的，我要想个办法让何霞再次回

到自己的身边。

小栋的车停在厂区附近的停车场中，

小栋在擦洗车子。现在他是何霞的未婚

夫，他见到我很客气地叫我李科长。我对

他没好脸色，一个小车司机也不撒泡尿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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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自己，想娶何霞？真的是不自量力。想

当初我追何霞追求了整整二年半，才把她

追到手。凭什么跟我抢？你有资本吗？我

指着小栋吼，离何霞远点！我抓住小栋瘦

弱的身子，狠狠揍了他一顿。小栋伤得不

轻，在工厂住院部住了一个星期，我被厂

里记过一次，还扣了半年的奖金，何霞看

见我也不理我，每天都去住院部照顾小

栋。厂长摇摇头对我说，李铁，是你自

己要离婚的，当初我在气头上开了句玩

笑，你却当了真，问题出在你自己的身

上，怪不得别人。如果你要付钱，这张

一万三千六的修车费，你给付一下吧。他

拿出一张发票，让我给他报销。我说，你

早不拿来，晚不拿来，我老婆跑了，你才

拿来解释，我是不会给你报销的，你如果

真要我付，你赔我老婆。厂长哈哈一笑

说，你自己气跑了老婆，让小栋捡了便

宜，现在还不肯付我钱，还来怪我，你呀

你呀。

我想了好多办法，还是没能留住何霞

的心。一年后，何霞的婚礼举行了，我当

然没有去，像我李铁不会去参加前妻这种

新潮的婚礼的，既然她这样无情，也别怪

我无义，我向她收取了女儿的抚养费每月

六百元，还写下了协议，供女儿读书的费

用以后一人一半，因住的是公房，也没多

少财产，就不跟她计较了，而且她也很大

方，拿走了只属于她自己的财物，大部分

的家具电器都留给了我和女儿。她跟小栋

结婚了，自然有公房分配，只是从我家搬

到小栋的家这样简单。小栋的家离我的家

只隔了一排房子，我的房子在后排，我家

的厨房对着小栋家的卧房。

小栋的婚礼在工厂大食堂举行，到了

晚上八点左右，我看见小栋家的灯亮了，

小栋开了房门，把穿着嫁衣的何霞迎进新

房的一刹那，我的心如刀绞，快要晕了，

这种日子可怎么过？今天他们是新婚，我

真的无法在这里住下去。我推上自行车，

慢慢地骑着，一直骑到“月亮湾”水库旁。

对着一轮弯月，我抽起了烟，回想我跟何

霞生活的点点滴滴，是那样的甜蜜温馨，

如今失去了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没人要

的废物，女儿让母亲抱着去了乡下，孤独

感一下子传遍全身。在水库边傻坐了两个

小时后，心情才有所好转，我回到了自己

的家。第二天，我就给厂长打报告要求调

到本厂在外地的一家公司去搞采购工作。

厂长明白我的心事，同意了我的要求，让

另外一个同事跟我对调了工作，我就出门

去了内蒙古。

在内蒙古我才真正释怀了，辽阔的大

草原，我的心变得越来越宽广，我不再想

过去的一切，我勤奋地工作着。第一年的

探亲假，我回乡下去看女儿，很意外地发

现何霞也在，虽说我的母亲对何霞没有好

脸色，但为了孙女还是勉强同意何霞每月

一次的探望。何霞瘦了，黑了，肚子微微

隆起。看见我，只是笑了笑，然后把女儿

交给我，就骑着车回去了。对着何霞的背

影，我想喊，却什么也喊不出来。夫妻情

早已尽，何霞是小栋的妻子。我叹了一口

气，又摸出一支烟抽起来。

虚

构

事短篇小说

13

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我的身边

说，李铁，妈给你相了个亲，是个未婚的

姑娘，二十六岁，如果你有兴趣去相一下

吧。一听要我找对象，我的头摇得像拨浪

鼓，妈，我不去，我现在不想找，过几年

再说吧。妈又劝了我好几天，我都婉言回

绝了。新年一到，女儿似乎一下子长大

了，在我回家过年的时候，让我去找妈

妈，她说，爸爸，妈妈刚生了个小妹妹，

不能来看我了，我特想妈妈，能不能把我

带到工厂去看看妈妈。我沉默了，抱起女

儿说，好，爸爸带你去看看她。

何霞在家，家里弄得很乱，她和小女

儿躺在床上。女儿跑上去，喊妈妈，何霞

摸着女儿的头，泪却流了下来。我拉了一

把椅子坐下，问她，小栋呢？他怎么不在

家？何霞说，他整天不见个人影，现在连

工作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厂长已警告

过他几回了，要他注意影响，别丢了饭

碗。那他在忙什么？还不是在赌博。他每

天除了去赌，又能干什么呢？我很生气，

马上就想去把小栋找来。何霞却劝我说，

李铁，你不要去找他，他现在真的不是个

人，只认钱了。有钱的时候，他对我特

好，大把大把的钱给我，没钱的时候，他

让我找钱，找不出钱来的时候，我就只有

吃拳头的份。

我帮何霞做了饭，又喂她吃了下去。

她哭了，没说一句话，我知道她心里在想

什么？我也知道她肯定后悔嫁给了小栋。

但我不能说让她伤心的话，我只是关心地

让她往好的方面想，想想小栋平时的好，

想想以后还得两个人共同过下去，让她多

给小栋说说大道理，让小栋有责任担负起

这个家，毕竟他也做了父亲。何霞问起我

的情况，又问我有妻子了吗？我骗她有了

个女朋友，还告诉她快结婚了，让她安心

跟小栋过日子。我带着女儿离开了何霞，

我走得很匆忙，我不想再看见何霞躺在床

上流泪的情景，我爱何霞，可我不能害了

她的家庭，看见她生活得这么艰难，我又

心疼得要命。如果当初我？我真的不能再

想了……

为了忘记何霞，我答应母亲娶妻。这

回的妻子也是二婚，有一个儿子跟着她改

嫁给我。为了照顾自己现在的家，我调回

了原单位，搬到了以前的家里。这样，我

跟何霞离得很近，虽然有时遇上有点尴

尬，但时间久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我

的妻子很能干，里里外外一把手，可不知

道为什么？我就是爱不上她，我对她没有

像对何霞那样关心，平时除了吃的穿的用

的，我从未给她买过一个礼物。倒是她一

门心思全部在家里，不仅对我体贴，而且

对我的女儿也像是自己的亲女儿一样。她

也知道何霞是我的前妻，平时遇见了也是

客客气气。妻子是个生意人，她的生意做

得风生水起。不到三年，我们就买了大房

子，又买了一辆崭新的商务车，我们搬离

了单位的职工宿舍，做起了城里人。

何霞的丈夫小栋辞了工作，在一个驾

校当了一名小车教练，平时带的学员鱼龙

混杂，他还是改不了爱赌博的臭脾气。何

霞的日子也过得不错，小栋这三年手气也

秋季刊

泰顺

文学

14

是特佳，赌博赢得的钱，也在市区买了一

个套房，两口子的收入比以往有了很大的

提高，夫妻关系也是越来越和睦。我和何

霞各自生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里还

是想着何霞，我不明白自己是不是个痴情

种？何霞还是一月一次来看望女儿，有时

我们三个人会在一起吃个中饭，有时也会

去公园玩耍一下，在旁人的眼里我们就是

令人羡慕的一家三口，有时何霞离开后，

我会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我甚至想问她一

句：还爱我吗？

何霞出事那天我在外省出差，她割腕

自杀了，流了好多血，被人发现时已奄奄

一息。小栋赌博输掉了房子，还背了一屁

股的债，又失去了工作，人也找不见，债

主纷纷上门来找何霞要钱，何霞看着家里

被人搬空的房间，一气之下想到了死。何

霞躺在病床上，我坐在床头，我劝她离

婚，不要再跟这样的赌徒生活下去了。何

霞拉过被子，盖住脸，呜呜地在被子里哭

个不停。何霞为了小女儿不受委屈，把抚

养权要了过来，跟小栋办了离婚。第二次

离婚，把何霞伤得不轻，她甚至变了一个

人，不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也不爱

说笑了。

她变得自卑，没有了活泼的气息。同

在一个工厂，我和何霞会经常遇上，有时

我叫她，她看看我，也不理我了。有时我

见没人会塞给她一些钱，但她总是把钱扔

在地上，一声不响地走了。这样又过了一

年，何霞因心里的煎熬比同龄人老了很

多，她在我心中的光环一点点剥离，失去

了最后的亮点，她不再是我心中的女神。

自从跟小栋离婚后，她很怕再次见到我，

连女儿也不来探望了，如果不在一个工厂

上班，我还以为她失踪了。

何霞分到工厂福利房的一天，急急地

找到我。我很纳闷是为了什么事？她说房

子分到手了，要装修，但她不认识装修的

工人，希望我能帮她找。以前我们在一起

生活的时候，何霞就知道我有一大帮兄弟

就是搞装修的。我答应帮她找一些干活

好，价格又低廉的施工人员。我把老徐叫

到身边，让他帮何霞装修。老徐点头同

意，他是个单身汉，有五十多岁了，跟他

妻子前年刚离婚，儿子也有了女朋友。

老徐给何霞干活很卖力，常常不管

自己有多忙都会赶过来，就差没长翅膀

了。何霞自从有了新房子，又有了老徐帮

忙后，人又变得漂亮起来，她的精神状态

调整了过来，恢复了以往的神彩，我的眼

睛有了一亮的感觉。而我的妻子因为忙

碌，白天见不到人影，晚上有时也难见她

回家，她的应酬多，我从来就是睁一只眼

闭一只眼的，我在对待何霞的事情上吃过

亏，现在我给妻子非常自由的空间。我有

时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如果何霞在我的怀

里该有多惬意啊。对，我要何霞做我的情

人，反正妻子的男人也不止我一个。想到

这里我兴奋起来。第二天，我给何霞发了

一个短信，约她在一个酒店吃饭，我顺便

买了一束玫瑰花。

我在酒店足足等了她一个多小时，她

才过来。她很开心的跟我说，房子快装修

虚

构

事短篇小说

15

好了，这五个月总算没有白忙。我把花给

她，她很惊讶，问，为什么送花？我悄悄

告诉她想让她做自己的情人。她一推花

说，我不会做任何人的情人，我只想做妻

子，我又要结婚了。我一听她又要结婚

了，忙问跟谁？当她说是跟老徐结婚时，

我的嘴巴张在那里，合不拢了。跟老徐结

婚，这不是羞辱我吗？老徐比何霞年长

二十岁，还是个农民工，跟老徐结婚，这

不是扇我李铁的耳光吗？不行，你不能跟

老徐结婚，要跟老徐结婚，你还不如回我

身边，我跟张月离了，再娶你，你可不能

嫁给老徐。

得了吧，李铁，你以为你是谁啊？你

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我跟你在一起生

活，我享过一天福吗？你就是一个大老

爷，在家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怀孕

七个月让你帮我晾一下衣服，你都不肯，

一定要我自己搞定，我拖个大肚子还得

侍候你个大老爷。当初车损坏了，你不

来关心我有没有受伤？而是关心车子撞

坏了要不要赔的问题？为了赔钱，小栋

向他的朋友们借了钱给了厂长，才平息

了这件事，你却怀疑我跟厂长有染，你

是不是人？我跟你夫妻情分早就断了，

我不会再跟你生活了。

我无语，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以前的大

男人主义会把何霞伤得这么深。可她要嫁

给老徐，总有个理由吧。老徐是个闲不住

的人，人也聪明，最主要的一点是对我很

体贴，他会安排好家里的一切，对自己很

小气，对我很大度，跟他在一起，我可以

多活十几年，我一定要嫁给他。不管别人

怎样看我，只要是合适我的，一定要嫁。

当年何霞要跟小栋结婚那一刻起，我晕过

一回，这次，我真要吐血了。这是一个怎

样的女人？我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先前喜

欢小弟弟，小白脸，我也忍了，小栋年轻

有活力，比她还小五岁。可现在的老徐比

她年长二十岁，她也嫁？我真的搞不懂

了。我扔下花，对她大吼一声：女儿的抚

养费我也不要了，你也不用来看她了，从

此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你爱咋的就咋的。

我和何霞不欢而散，往后的日子果然不再

理睬，我也死了这条心。

何霞又一次结婚了，这次何霞是双喜

临门，她和老徐的儿媳妇一同当新娘，父

子同娶妻，也是少见的，大家像看新闻一

样关注着这件事，不止因为何霞是三婚，

更因为何霞嫁了老徐，年轻的她要做奶奶

了，这在工厂是特大新闻。何霞的脸笑开

了花，可我的脸却像是被人又扇了一个大

巴掌，难受，我竟然一个人躲在家里哭

了，一个人哭了，居然很委屈地哭了。何

霞嫁给老徐后，工厂里的人指指点点，大

家在背后说她是“傻大姐”，但也有同情

何霞的，说何霞真的想多活几年才决定嫁

给老徐，毕竟老徐会当她是个宝……

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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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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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兵连

□ 陈可坚

入营小记

下车伊始，面对梦寐的军营，没有想

象中的那般美好感觉，取而代之的是简单

和整齐，还有新战友们一双双跟我一样无

助的眼神。还不认识的战友都默默地收拾

着自己的床铺，班长们在一旁观察着我们

的一举一动。在此之前，我对军人基本没

有了解，但我相信班长一定在想，如何让

我们这帮懵懂的新兵，在他的训练下 ,成

为一名合格的军人，这对于我们和他都至

关重要。

整理好东西，我默默地坐在床上，想

着自己在部队该怎么生活。虽然在入伍之

前我已经想了很多，但是那些都是纸上谈

兵，接触了现实后，一切必须得重新打

算。可惜班长很快就来到我的身边，下

了第一道命令：“把被子展开，用凳子压，

一个礼拜之内，我不希望再看到你们被子

上有褶皱！”

话语中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我

晕，用凳子压去褶皱！这在物理上也只是

一种不太现实的可能，最多也只能将归纳

在《理论力学》里面，这样的要求太不讲

科学了吧！怎么说我们也曾是祖国未来的

花朵啊，犯得着用这么“残酷”的方法，

折磨我们吗？被子上的褶皱那么多，早知

道我在家里的时候，就用熨斗好好熨一熨

了，免得在这里“受罪”。也不知道那些

加工被子的工厂工人有没有想过，他们毫

不在意的“失误”，给我们带来的却是沉

重的压力，这简直就是“谋杀”！

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带着接到命

令的自豪，我们乖乖地把被子在床上摊

开，我暗地里想，一定要完成好在军营的

第一项任务！可有些事往往并非想象中的

顺利和美好。

“把你们的被子全都给我放在地上

压！”班长的洪亮声音把沉闷了许久的空

气都震醒了，我的鼓膜也终于爽了一把！

我的班长啊，怎么说我们也已经是战友

了，用不着这样的绝情吧？地上这么脏，

这被子我们晚上还要盖啊！我心里暗暗叫

苦不迭。

散笔记笔中情

17

或许是新战友早在入伍之前就听说过

新兵连恐怖的艰苦，都乖乖将被子放在了

地上，但是我感觉班长是毫无道理的，一

种抵触情绪在我心头蔓延开来，极不情愿

地按照班长的命令，将被子铺在了地上压

了折，折好再压。我一边反复叠着被子，

一边想象刚才班长那“狰狞”的面孔和严

厉的话语。内心连连抱怨，哎，我梦寐的

军营啊，原来你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时时

刻刻都准备好了刺一下我们。也是这个

空隙里，突然，我想起大学校园里经常听

的那首 FLASH歌曲：“小样，你是新来的

吧？”怎么就越来越感觉它就是为我的今

天写的呢？

是啊，我小样，新来的！我就这样痛

苦地度过了我在军营的第一天。

站岗往事

新兵连的生活已经过去好几天了，都

是简单的队列和军姿训练。虽然这些训

练科目相对来说比较轻松（仅对练过体育

的我来讲），但是日复一日的训练还是让

我们这些“小样”感觉到枯燥乏味，都

期待能有新的内容充实我们的生活。一

位老军人告诉过我：军营的生活就是要

将你入伍之前的三观和人生追求彻底推

倒重建。显然，这些新战友和我还都没

有适应这种生活。

晚上看新闻的时候，班长告诉我今天

晚上跟他去站岗。听到这个消息时，自己

别提有多兴奋了，一天训练下来，已经感

到疲劳，可听到这个消息，感觉好像注射

了一支兴奋剂，身上突然有了用不完的

劲！真不敢想象，自己今天能像电视里那

些气宇轩昂的战士一样挎上钢枪，在日月

星辰之间，守卫着祖国的一方水土！晚上

站岗前，我躺在床上一直处于兴奋中，翻

来覆去就是睡不着觉，迫切地期待着这一

种神圣的时刻快点到来。这样兴奋之余带

着疲惫进入了梦乡……

我们站岗的时间是凌晨两点三十分到

四点三十分，凌晨两点十五分，班长就把

我从床上叫了起来，他说等到我们穿好衣

服走到接岗的地方，站上一班岗的战友可

以准时下岗。

十二月的夜晚已经是寒气袭人，月光

透过雾气洒满了整个训练场，面对朦胧而

又沉寂的夜色，我有了当年苏东坡那种

“高处不胜寒”的感觉。或许很少有人知

道，当他们在梦乡遨游的时候，还有这样

一群人守护着他们！

快到接岗的地方时我被吓了一跳：“口

令！”哨兵洪亮的声音穿破黑夜直震我的

耳膜，班长用同样洪亮的声音回答了哨

兵，这场景就像在晴天炸了个霹雳！来得

突然消逝得也快，很快又恢复了宁静，只

听得见我不断加快的心跳声。班长告诉

我，只有答对了口令，哨兵才会让你靠近

或经过。之后的交接手续很制式，看着班

长们的稳健步履、潇洒的军礼，我也在后

面仿效起来，只是动作有些蹩脚，幸好是

晚上，别人不会发现，但我心想有一天也

这般的英姿飒爽。看来“新兵蛋儿”这个

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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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顺

文学

称呼我们是一时半会卸不掉了！

不过，站在岗亭里面对带着寒气的黑

夜，我并没有期待中那种“神圣”的感觉，

一方面是因为我没有钢枪，班长说在没有

授衔之前我们不允许带枪。能拿起钢枪是

我的梦想，当我离这个梦想这么近，却又

只能眼睁睁看着班长手中的钢枪时，心中

难免会一丝的惆怅和遗憾，不带钢枪的哨

兵总感觉缺少了一点什么；而且我的确没

有想到站岗会这么的苦，长时间的保持跨

立姿势还不能交谈，跟站军姿没有太大的

区别。而且在别人进入梦乡的时候，站在

这个略显寂寞的地方，承受着疲劳和孤寂

的冲击，心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回想起电

视里面那些哨兵威武的身影、严肃的脸

庞，真的很难想象，他们独自承受着无尽

的孤寂和风雨，在没有端起钢枪之前，我

还是要向这些军人致敬！

“口令！”

班长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但是对方并没有回答。

“站住！”

班长一声怒吼并很快卸下了枪对准了

那个黑影，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整套动

作早已经完成，很是干净利索。我的神经

也绷紧了，难道我第一次站岗就要碰到意

外情况？这是我希望经历的，又是我不愿

意看到的，不过真的发生了我却手足无

措。

“XX ！”

这时，来的人回答了口令。原来是连

长查哨了。班长收回了钢枪，啪嚓立正向

连长敬礼，虽然我还没有授衔，但是也向

连长敬了一个不太标准的军礼。连长检查

了枪械之后，又询问了班长周围的情况，

听到满意的答复之后，正准备走向下一个

哨位，刚想走又扭回身子，拍拍我的肩膀

说：

“小伙子，辛苦了！”

“报告连长，不辛苦！”

不辛苦？那是假的！但是我的声音很

坚决，因为面对一个站了十几年岗的领

导，我实在找不到辛苦的理由！第一次站

在岗台上，我对那些站岗的军人有了更深

的了解。

当我觉得腿有点酸的时候，接岗的战

友过来了，我们按照条令进行了岗位交

接，步骤跟我们接岗的时候一样简单清

晰。这可是天底下最简单的交接了，但是

却可以算得上最隆重的交接了！

散笔记笔中情

19

歌似暖阳

□ 林海霞

立 秋 已 过， 开 上 我 的 Toyota， 车 载

一首《孤独颂歌》，享受一路的日落清

风……失意时点一首经典轻音乐，沉浸于

音乐的纯粹和夜晚的空旷里，感受风触到

皮肤的温柔，慢慢平息躁动不安的思绪，

内心便又会是安然而可爱……

从出生开始，我们就淌进了音乐这条

河，音乐似是拥有魔法的双手，舒缓我们

的情绪，激昂我们的斗志，共鸣我们的遭

遇。有些歌儿便是我成长中的暖阳，伴我

一路前行！

“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

人知道的小草……”《小草》是我音乐的

启蒙，伴我童年无所畏惧。年幼时，父母

长期在外，我寄住奶奶家，母亲回家一

趟，便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母亲有意讲

故事、唱歌来逗我开心，《虎外婆》的故

事已耳熟能详，《世上只有妈妈好》也已

不具备吸引力，而一首《小草》却是日常

没听其他人唱过，便对母亲的与众不同升

起一股自豪，小小的我缠着母亲唱了一遍

又一遍……在不知寂寞的年纪，没有太多

玩伴的我，习惯一种安静的孤独，不懂歌

词含义却始终记得母亲说“要像小草一样

坚强勇敢！”小时候或是独自一人在家，

或是想要炫耀歌喉，便会把《小草》蹩脚

的唱响，“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

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

恼……”年纪小记不清歌词，却忘不掉那

悲凉而透出坚强的旋律。

上小学了，父母仍是外出，跟着教师

职业的外婆就近上学，外婆会唱很多儿

歌，会讲很多故事，随着慢慢长大，我喜

欢上阅读，总是期待放学了可以去阅览室

看自己爱看的童话故事、名人传记，所以

特别注意放学的铃声，突然有一天放学铃

声换成了《致爱丽丝》，我呆住了，只管

痴迷静听，单纯的回旋曲式作成，曲调

温柔浸润入心，让我忘了原本的阅读计

划……负责广播站的老师说，这是伟大音

乐家贝多芬为不能在一起的爱人而作！月

光温柔，海上柔风起，轻微摇晃着岸边的

小船，星星们在海上安稳入眠，月光似又

变成了心动的姑娘，款款走来，令人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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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悦……这音乐浪漫轻柔像摇篮曲，在失

眠的夜晚安抚我，在青春的岁月里满足我

对浪漫的渴求和保持纯真的意愿。《致爱

丽丝》带我走进纯音乐真切的世界，纯音

乐是我静心的法宝。

上大学后，追寻心中不散的舞蹈梦，

接触到了街舞。街舞老师说：音乐是舞蹈

的灵魂，舞蹈就是不断和音乐沟通，表达

对音乐的感受，用肢体释放共鸣。持续的

街舞学习，让我对流行乐始终保持接触和

热爱，李孝利、bigbang等等韩流的捉摸，

蕾哈娜、埃米纳姆、jay-z等嘻哈的关注，

及其他曲风的广泛接触……这些音乐陪我

在寝室里“抽过筋”,被室友“嘲笑”过，

陪我从公交车第一站坐到城市那头的最后

一站去上舞蹈课，更是陪我走上了追求健

康、自信、时尚的方向。也正是舞蹈和音

乐碰撞出美妙的火花，让我对舞蹈和音乐

始终不离不弃。

《肖申克的救赎》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其中有我的救赎之道——永远怀有希望！

“要么忙着活，要么忙着死”是时时激励

着我的座右铭。在电影中安迪宁愿承受

被关禁闭的重罚也要播放莫扎特创作的

《费加罗的婚礼》（女高音二重唱），事后

狱友问安迪是否值得，安迪回答：“这是

我度过的最好时光，莫扎特在脑中、心

中，没有人能夺走，禁闭不再难熬。”正

如片中另一个主人公瑞德所说：“那音乐

像一只美丽的小鸟，飞进灰色的鸟笼，

让围墙消失，让所有人感到心灵的自由，

像鸟一样飞出监狱。”“虽然不明白这个

女人在唱什么，有些东西不好说，不说

更好！”语言穷尽之处，音乐可以更好

的表达，总有一些歌能钻进我们的灵魂

引起共鸣，令人发笑、沉静，甚至哭泣，

不断带给我们希望的力量，被拥抱的温

暖。总有些歌像阳光一样钻进我们心灵

的缝隙，并把它们填满。

贝多芬说：“音乐是比一切智慧、一

切哲学更高的启示，谁能渗透我音乐的意

义，便能超脱寻常人无以自拔的苦难 。”

对音乐的探索是灵魂的需求，以后还会有

更多的歌儿，陪伴我走向更远的路。

散笔记笔中情

21

沉睡在光阴里的碗窑

□ 王叶婕

木心在回忆童年时曾写过一篇小文

《童年随之而去》，其中写到：早年曾随母

亲等住在庵堂，“我不愿吃斋，老法师特

意赠我一只名窑的小盂，青蓝得十分可

爱，盛来的饭，似乎变得可口了。”“每次

餐毕，我自去泉边洗净，藏好。临走的那

晚，我用棉纸包了，放在枕边。”可是回

家上船之前，他竟然发现那个“雨过天青

云开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越窑小碗没

有带走，于是耍赖不走，佣人来回奔波好

几十里山路取回后，木心在船上洗碗，泼

水时不小心碗飞了出去，为此，木心惆怅

了很久都不能释怀。也许木心并不知道，

远在泰顺的百丈就曾有这样一座碗窑村，

这座依水而建，靠水而生的小村庄，就专

门盛产他所喜爱的瓷器。

从小在洪口碗窑村长大的小江外公就

曾藏有几个印有“沉醉扶归”款识的瓷器，

轻易不拿出来示人。小江外公祖上于康熙

年间，从福建的连城县姑田镇迁来，当年

全村仅有 48户，人口 374人，江、杨、华

三姓氏共聚一村。他们迁入洪口碗窑村

后，沿着飞云江而居，长期从事烧造瓷

器，300多年来，他们的后代至今还保持

着本村一种独特而稀有的“碗窑话”语言，

他们祖祖辈辈以瓷业为生，每家每户都是

制碗好手，代代相传，到清朝乾隆年间更

是达到极盛。

外公常会带着五岁的小江去山上挖掘

一种灰白色的陶土回来当原料。烧制成的

各种碗、盆、碟、壶、炉，通过水上运

输，一般是用竹筏、木船运到瑞安，经海

路后抵达泉州。碗窑村最风光的时候，烧

制出的土碗，卖遍了泰顺县的每个角落，

甚至通过码头的船只和汽车、火车，把碗

销到了更远的日本、新西兰等地。20世纪

50年代末到 60年代中后期，是碗窑较为

辉煌的时期，全年要产碗 360万只，相当

于每天要做出近万只土碗。对当年碗窑村

的辉煌历史，小江津津乐道，因为这繁盛

的瓷器业又吸引了大量的外来移民，这也

让洪口溪成为了泰顺境内最富有人气的地

方，一定程度上为当年错落有致的村落布

局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22

秋季刊

泰顺

文学

而小江的外公则为心爱的外孙特意制

作了一个小小的陶罐，这个小陶罐成了小

江整个童年时期最心爱的宝贝，它小小的

罐身呈红褐色，捧在手里刚刚好，外面刻

有卷草纹。那时大家普遍贫穷，一日三餐

以番薯丝充饥为主，白米饭在寻常人家是

极其珍贵的，但小江却隔三差五能吃上，

最开心的就是逢年过节时，外婆还会在白

米饭上放点咸肉。外婆的做法通常是将咸

肉片均匀撒在米中，再小心地装入这个红

褐色的小陶罐，然后在中间挖一个小洞，

将清水泡浸过肉片，盖上盖子用泥土密封

好，最后将小陶罐闷在灶火堆里。就这

样，灶台上，咕咕地烧着开水或者做饭；

灶台下，一堆燃着温火的灰烬盖在小陶罐

上，两三个时辰后，外婆扒开灰烬，露出

闷得通红的小陶罐，抹去泥土轻轻揭开罐

口，白米饭与咸肉的香味马上扑面而来，

一屋子的香。每嚼一口，那稻米的鲜与肉

的香味儿在唇齿间兜兜转转，口感柔嫩香

滑，以至于很多年后，在外婆去世的好长

时间里，小江都在梦里梦到外婆还端着

他心爱的小陶罐笑着招呼说：“乖，吃饭

了。”醒来，小江已是泪流满面！

后来随着水运的渐渐没落，碗窑村也

几近销声匿迹。1998年随着温州市珊溪水

利枢纽工程的建设启动，小江一家移居到

温州，有关碗窑村的点点滴滴往事与成年

后小江的生活越来越远，小江他们这一代

开始尝试从事别的谋生手段，但每每午夜

梦回，他还是走在洪口碗窑村的那条老街

上。老街上，外公他们那一代人还在拼尽

全力地生活，他们且歌且行，有笑有泪，

把一个一个细密的日子过成一只只瓷实的

瓷器。小江觉得那是一种无名的力量，在

指引着他，他觉得有必要再回一趟碗窑

村，哪怕它已经不再存在，沉入水底，但

这是那个时代最美好的情感体验，这种情

感叫做乡愁，而留住乡愁也就意味着留住

最美好最真诚的那部分自己。

2022年 5月，小江开始踏上这条回

乡之路，现代交通的方便，让小江半天

的时间就抵达到了洪口溪，故乡已沉入

水底，曾经的碗窑村再难寻到它的繁华，

但在碗窑遗址边上的小溪流里，小江还

是很轻易就找到了很多瓷器的碎片，甚

至有一片还刻有水波纹，带有宋代的印

记，它胎质坚密，呈灰白色，透过这碎

片，小江看到了沉睡在光阴里的碗窑，

正以一种年代久远的姿势呈现在他面前，

它们在清清溪流里仿佛不知道岁月的变

迁，但碎瓷片所带的岁月沧桑感与令人

唏嘘的怀旧色彩，还是让小江激动不已，

透过这些碎片，小江的乡愁多少得到释

怀。记忆中的东岸、西岸、陈庄、下革、

洪口、莒江以及各个渡口码头，还有那

些在这片热土上撑过船、养过蚕、种过

茶、酿过酒的人们和上过学的孩子，都

纷纷在眼前重现。

而那些跟随时间成为过客的村庄与乡

愁，正以一种崭新的方式停泊在每一位老

百丈人的心中，在滚滚红尘里，小江这一

代人相信一定还会再建设出一个真正属于

自己的水上家园。

散笔记笔中情

23

邻 居

□ 吴双江

远亲不如近邻，是指遇有紧急情况 ,

需要帮助时，远道的亲戚就不如近旁的邻

居那样能及时给予帮助。同时，这句话也

指平时邻里之间交往比远亲更多一些，使

得邻里之间有了一种甚于远亲的感情,表

示邻里之间关系的亲切性，邻里之间和谐

共处的重要性。

城市化建设快速推进，封闭式小区的

建设，打破了农村固有的居住方式，稳固

而熟悉的邻里人际关系也逐渐消失了。取

而代之的是出门即关门、锁门，没有茶余

饭后就到左邻右舍去串门习惯，更没有了

在同个屋檐下喝茶聊天的场景。在一些小

区，楼上楼下隔壁邻居都是一张张陌生的

面孔，一年半载也见不到几次，能相互点

头示意，打打招呼，就已经很好了。甚至

有些住了七八年，谁是邻居都还不认识，

更不用说相互串门。

今天我要说说我和邻居的故事。

2014年 ,我在罗阳工作生活了多年后 ,

进行了第二次乔迁。此前居住的是套房，

考虑到父母与我们一起居住，为改善一

家三代的居住条件，我们从套房搬到榴房

居住。乔迁后发现，邻居的老家在泗溪横

坑，与我老家仅一山之隔，方言相通，无

意间便亲近了几分。随着时间的推移，我

和邻居也逐渐从陌生到相识，到最后建立

了最好的邻里关系。

邻居男主人叫曾安贵，和蔼可亲，平

易近人，是一个乐于助人的好男人，也是

我们这排房屋公认的好楼长，平时只要我

们这一排房屋有什么红白喜事，都是他主

动在张罗通知，帮忙打理。女主人叫胡爱

引，善良贤惠，勤俭持家，是一个热情好

客的人，平时在自家楼下经营参茸店。

乔迁到新居后，又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在老家居住时的情形，晚饭过后，可以到

邻居家坐坐，喝喝茶，聊聊天，说实话自

从在老家到罗阳居住后，已经很久没感受

过这样的情形了，没想到在罗阳居住，拥

有了榴房后，竟然能这样与邻居们零距离

接触，实在让人感到惊喜。

一转眼搬过来八年有余，八年里感受

到了邻居们无数的好。

24

秋季刊

泰顺

文学

平时屋顶上的水塔要是漏水也会相互

提醒；屋顶上晒着衣服被子要是突然下

雨，我们不在家，邻居也会及时将衣物被

子代为收好，以免淋雨；邻居家在屋后有

块小菜园，菜园里一年四季种着马铃薯、

四季豆、青菜、葱、香菜、荷兰豆、生姜

等等，果蔬成熟时，好客的邻居总会时不

时，一袋一袋地提过来，与我们一起分

享；今年是妻子老家竹笋大年，每次去老

家回来，我们也总会捎上一些，给邻居家

尝尝。邻居家里每次烧马铃薯汤以及好吃

的东西，总会打上一大碗，然后从二楼厨

房端到三楼（邻居家的厨房在二楼，我家

的厨房在三楼），然后两个人在窗口进行

交接，所以，我家的餐桌上经常会多出一

碗美味佳肴，我和邻居家的窗口就有一道

隔空的美食通道，偶尔我家也会给邻居家

送上自认为是好吃的美食，但，远没有邻

居家送我家的多。两户邻居就这样在你来

我往中，相互念叨着对方的好，邻里之情

也一年比一年递增。

邻居还是我家的好帮手。有一次，我

家屋顶的水塔漏水，我弄了半天没弄好，

我知道安贵哥平日里装水电、敲敲打打、

修修补补都是自己干，就请他到屋顶给水

塔把脉诊断，他二话不说，爬上梯子，没

两下子就给修好了。还有一次，厨房墙壁

上电饭煲边上的插座不知何因竟然短路，

插座里面的电线都烧糊了，我自己以为很

简单，去买来新的插座和电线，在那里弄

得满头大汗就是弄不好，最后还是请安贵

哥给弄好了。屋后因污水零直排工程安装

好污水管，在地面混凝土修复时，自来水

出水管的地上漏水孔没有预留，安贵哥在

做好自家的漏水孔后，我家的漏水孔也一

起给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

谢谢你，我的邻居。谢谢你，安贵

哥，爱引姐。

谢谢左邻右舍的邻居们，与我为邻，

与我为伴。谢谢你们，让我感受到你们给

到我亲人般的温暖与陪伴。

有这样一个隔壁邻居，让我们的邻里

关系变得如此亲密，如此亲近，滋养着我

和我们的邻里温情。也让我明白，不论以

后何处乔迁，乔迁何处，始终做到与邻为

善，与邻为伴。

散笔记笔中情

25

家有小马

□ 薛爱美

小马是一只猫。

早上，小马看见我拿手机，认为我没

事了，开始喵喵叫我陪它。我在沙发上

坐下来，它马上跳上来，兴奋地咕噜咕

噜。可是它还是觉得玩得不够嗨，跳到实

木沙发的靠背横杠上，可能因为太窄坐不

稳，又跳下来。就在跳下来的过程中，它

的后脚卡在沙发靠背两根竖杠的中间，身

体转过来，吊在那里，凄惨地嚎叫。我赶

紧站起来，想要怎么样帮它。发现它露出

锋利的牙齿，碰到啥就拼命咬，脚爪长而

尖利，歇斯底里的狂躁。我不知道如何下

手，一边大声叫雨恒快点来，一边努力安

静。同时感觉这时候，我不能走开，起码

需要陪伴小马，一起脱险。后来想到，小

马反正已经打了狂犬疫苗，大不了给它抓

掉也没事。于是我稍微蹲点下来，让自己

穿着的厚棉袄睡衣，垫起它的身体，不知

道是不是有了一点力量支撑，它马上把后

脚收回，跑了。

我惊魂未定。前后一两分钟的事，感

觉好漫长。回过神来，才发现不知什么时

候，我手上已经有了好几处抓痕，其中手

背中指关节边上已经露出里面的肉。雨恒

很心疼，赶紧帮我消毒找创可贴。

小马是一只野猫。2019 年夏天，雨恒

从台湾毕业回来的第二天，参加一场婚礼

当伴娘，晚上 10：30 回来路过开太百货

时，看见几个保安正在围剿一只猫，可苦

于抓不住，而雨恒居然只是喵喵了一下，

它马上就跳到她手上。当时的雨恒肯定经

历了很多心理活动，但是最终她把这只猫

带回了家。

第二天早上醒来，老公跟我说，雨恒

昨晚带了一只猫回来。我一时气极，用力

拧了老公，老公一脸委屈，说也没经过他

的同意。

早上雨恒起床，梨花带雨般求我，让

小猫住在我们家，她保证以后会全面负责

小猫的一切，包括养猫费用。其时雨恒已

经准备工作。我从来不喜欢动物，甚至于

讨厌，听说猫还很会掉毛，实在是接受不

了，最后为了雨恒的爱心，我退一步叫她

养在笼子里，不会打扰到我。

26

秋季刊

泰顺

文学

后来雨恒给小猫取了个名字叫小马。

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小马居然只是在笼子

里住了两个晚上，就住到了楼上的格子间，

再后来是想睡哪睡哪。开始时，雨恒确实

每天起来处理小马的事情，专门买了吸尘

器吸毛，经常有快递都是猫用品。再后来，

老公开始全面负责小马的起居，每天一早

把它放出来，清理猫盆里的大小便，然后

把猫粮放手里稍微浸泡一下，拿在手上喂

猫，因为小马不主动喝水，怕它肾结石，

然后给它梳毛，一边给它吃零食。

老公一边做着这些事情，一边语气温柔

亲切地和小马互动。我很奇怪原来老公也有

这么温柔的一面，老公则笑我和动物争宠。

有天晚上我已上床，老公在卫生间洗脸，小

马没看见，它还没有吃饭，以为我们睡了，

叫声很委屈的样子，老公马上开门出来应

它，于是小马安静地在门口等候。

老公对小马之用心，真的让我感动。

记得小马到我们家的第三天，老公宣布，

他接受小马成为我们家的新成员。然后和

雨恒一起，送小马去宠物医院做全面检查，

打各种疫苗。后来发现小马已经怀孕，又

带它去做流产手术，之后结扎。同时学习

各方面有关养猫的知识，关注淘宝猫产品。

向来节俭的老公，给猫买的东西几乎都是

最好的，他说在养猫这个事上，我们家是

有钱人家。为了给流产的小马补充营养，

还专门给它配备坐月子罐头。雨恒工资不

高，一百元以上的衣服，就需要好好考虑，

可是买猫的东西，可谓下单神速，所以各

种玩具从小的蜻蜓到大的猫房，不一而足。

老公偶然看见小马追着一个核桃，跑的不

亦乐乎，于是就在地上放几个核桃让它玩。

可是核桃经常会碎，后来又把核桃里的肉

拿出来，重新用工业胶贴完整。每天清晨

小马把核桃从这边扫到那边，扫到缝隙里

够不着，又再玩下一个。

小马刚到家里时，很是戒备紧张，随

时准备出击。经常坐在楼上阳台门边的门

垫上，观察楼下的我们一家，我称之为君

临天下，俯瞰红尘。后来活动范围慢慢扩

大，只要发现有个缝隙，就钻进去，有次

还关在衣帽间。平时更喜欢坐在阳台洗衣

机上，从三十层往下，猫眼看世界。夜晚

廊桥公园里灯光迷离，霓虹闪烁，音乐喧

哗，不知道小马当如何想。

日子就这样飞快地度过，小马来我们

家已经差不多一年半了。从开始的时刻戒

备，到现在的很有安全感的放松，从原来

的居无定所，食不果腹，到如今的不好吃

就不吃，有时还撒娇耍赖，小马已经完成

了野猫到家猫的历程。而我也从开始的很

不接受，到慢慢地接纳接近，到现在是只

要我坐下来，看起来好像有空的时候，小

马就来找我陪它玩。坐在我的双腿上，看

小马幸福的样子，也感受到一份岁月静好

的美好。

也许生命中所有的相遇都是缘分，都

是因缘和调整时差的刚刚好。那么，让我

们温柔以待，珍惜每一次的缘起缘灭，因

为，来的都是该来的，而去的，也都是该

去的。我们只需要在每一个当下，敦伦尽

分，闲邪存诚，如此，足矣。

散笔记笔中情

27

一碗面

□ 林智荣

现在不论走到哪里，如果看到招牌是

什么“风味面”“家乡的味道”……我都

会进去吃一碗，去寻觅曾经品尝过的一碗

面的味道，却总是找不到当初的那种滋

味。

我是家中老七，父亲老来得女，我倍

受疼爱，有时父亲会跷起二郎腿，让我在

他的腿上荡秋千；有时他会把我举到头

上，让我跨着他的脖子骑马。父亲是个篾

匠，做好竹篓竹垫等拿到集市去卖，父亲

和母亲用他们勤劳的双手，养育了我们七

个兄弟姐妹。

父亲的手艺精湛，经常被人雇到家里

编竹器用品，雇主家会提供一日三餐加上

下午一顿点心。小学二年级的一个下午，

我二楼写作业，听到父亲在楼下叫我，下

楼一看：桌上放着一碗面，上面一层厚厚

的蛋条（蛋打碎摊成饼然后切成条状）混

合着肉碎、金针等佐料 ,热气腾腾 ,香气扑

鼻，接过父亲手上的筷子，我三下两下就

吃完面，喝完了汤，把空碗递给笑眯眯看

着我的父亲。母亲走过来责备我：“阿智，

你怎么不留点给阿爸吃，他下午还要干活

啊。”我才意识到，我把父亲的点心全吃

了，而父亲要坚持干到天黑才能吃上饭。

我愧疚地等待父亲的责怪，他却笑着说：

“阿智喜欢吃，我不饿。”

记忆里，这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一碗

面。

一年暑假 ，父亲带我去县城见世面。

妈妈早早就给我和父亲各做了一身新衣

服。没想到去县城的路上，因为弯道多，

路面颠簸，客车开出没多久，我的胃就开

始翻江倒海，把食物全吐到了爸爸的新衣

服上。父亲爱面子，这件新衣服洗后挂了

三天，说衣服平整，城里人才会看得起。

此刻，却被我的呕吐物弄脏，我做好挨批

的准备。谁知，父亲根本没埋怨我，而

是不停地自责：“没事，妞，是阿爸想得

不周到，应该给你拿些橘皮闻闻就不会

吐了。”那时候没有纸巾，也没有垃圾桶。

父亲就把新衬衫脱下来，从包里拿出他带

给二姐的竹锅刷，把我吐在他衣服上的呕

吐物刷到窗外去。当时，父亲里面穿着的

28

秋季刊

泰顺

文学

白背心也湿了，他却全然不顾，轻柔地把

我搂在怀里，用手轻轻揉着我的拇指与食

指间的穴位，我在父亲的轻拍中慢慢睡着

了。

那天到了县城下车后，我发现周围的

人用异样的眼光瞟着我们。父亲说：“别

管他们，他们看我的背心那么破，是在笑

话咱是乡下人。”我才发现，父亲的背心

一边的肩背只剩一条带子，洗的虽然很

白，却藏不住那些被竹子刮破的一个一个

的洞，背心就如同渔网一样挂在父亲身

上。父亲原本可以用那件新衬衫遮掩这一

切的，但是因为我的呕吐，让他不得不面

对别人的异样目光……

后来，我去县城一中读书，半年回一

次家，见到父母的机会就少了。高一下学

期时，一天中饭后，同学叫我说传达室有

人找我，远远看见一个黑瘦的身影站在校

门外，近了才发现是父亲。我高兴地迎上

前问：“爸，你怎么来了？”

父亲微微一笑说：“来检查一下身体。”

我问“怎么啦？”

父亲轻描淡写地说：“没关系，胃偶尔

有点疼，配点药吃就好了。”

父亲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皱巴巴的

钱，从中拿了几块零钱，而后数了两遍递

给我：“智，这两百八十块钱留给你，你

自己买些好吃的。”

我知道这钱是父母攒了几个月才攒下

来的，接过钱，心里沉甸甸的。后来我才

散笔记笔中情

29

知道，父亲那次来县城检查，医生就提醒

他情况不容乐观，要静养别劳累。父亲为

了不影响我的学习，向我隐瞒了病情。

师范毕业的那个夏天，我以为终于可

以给父母减轻负担了，可当我拿着行李高

兴地回到家时，发现做了胃切除手术的父

亲面黄又肌瘦，虚弱地靠在床上，我责怪

母亲瞒了我这么久，她却说：“你爸不让

我告诉你，想让你安心把书读完。”听了

这句话，我鼻子一酸，赶忙转过身……父

亲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半坐起来，轻声问

我：“智，书读完了？”

我哽咽着点头：“嗯嗯，读完了，毕

业了，爸。”

说完，再也忍不住了，扑到父亲的

怀里嚎啕大哭，父亲伸出双手抱着我说：

“不哭不哭，毕业了，我阿智以后就是工

作人了，多好。”

我知道，父母多希望我们能像附近的

在供销社、银行、邮电局等单位的工作人

一样，过上那种不用起早摸黑，夏天有电

风扇吹，傍晚可以安逸地散步的生活。也

正因此，我从小就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

学习，做一个有工作的人，不让人瞧不

起。可是为了生活，父亲却始终显得那么

卑微。记得有一次，一个工作人上厕所

时，挂在口袋边的钥匙掉进了粪坑，工作

人放话说，谁把钥匙捞上来给他十块钱。

父亲听了如获至宝，立即拿着粪箕一勺一

勺地打捞，我觉得父亲这样做太丢人，躲

在房间里不敢去看，父亲打捞了许久，才

把一大桶的粪便打捞完了，才找到了那串

钥匙，他为了十块钱弯下了腰。至今想起

这事，我都特别的伤感。

师范毕业回家后的那些天，因为我的

回家，父亲的心情格外好，脸色红润了许

多，我以为父亲病情有所好转高兴时，一

天半夜，却突然听到父亲在痛苦地呻吟，

他捂着肚子蜷缩着，头上直冒汗。母亲要

送他去医院，父亲坚决拒绝。母亲无奈，

只好找来村医，他查验了父亲的舌头、把

了一下脉，把母亲叫出去，嘀咕了几句。

我看到母亲边点头边应着嗯，眼眶却渐渐

红了……父亲在吃了医生给的那颗药后仿

佛不疼了，迷迷糊糊睡着了，接下来的几

天里，母亲在父亲不疼的时候，让他喝些

口服液（补品），疼的时候给他吃一颗药，

持续了半个月，那颗药对父亲渐渐失效，

他的呻吟声又开始如刀绞着我的心……

一天，凌晨一两点光景，母亲哭着

摇醒了我，把我拉到父亲床前，父亲用

微弱的语气断断续续地说到：“阿智……

要……好好……照顾……好……自己……

爸爸……走了……”我紧紧地握着父亲的

手，胸口如大石头堵着，想哭却哭不出

声，眼泪如断线的珠子，滴落在父亲渐渐

冷去的手上……

时隔多年，父亲已经不在，但是那天

下午的那碗面，一直叫我难以忘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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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刊

泰顺

文学

习作里的欢喜

□ 罗英姿

我是幸运的！

在过去的2020年因疫情在老家期间

被泰顺县作协接纳，而后又参加其主办的

2021年泰顺文学多期擂台赛。这样一来在

一个人独处时间里我就有了“伴”。从六

月份到十二月份参加泰顺文学奖擂台赛阶

段，不知不觉在键盘上已敲下了十三篇自

己以往或近期的生活碎作！虽然写的文章

并不多，但对于我这个每天被工作及生活

占据满满的内心多了一些充实。尽管我的

文章如未长成的婴儿稚嫩而单薄，但饱含

我眼所及、心所触的人与事，我相信在敲

击键盘的“哒哒”声里会一点一点成长。

刚刚写此文前我又一次翻看保存在文档里

的参赛散文。说实话，如果没参加这个擂

台赛，我或许不会，至少不会写出这些许

留在自己心底的东西。我想我是幸运的，

与文学奖擂台赛的相遇，不仅用文字留下

自己的心迹与感慨，还得到了一定的写作

锻炼。

我是喜欢的！

一直以来我就有个愿望：待到发白如

霜，提笔蘸墨写曾经！不断奔波的生活中

往往容易忽略太多自己。回首昔日岁月，

拿笔尖拨开内心，与心底那个真实的自己

相拥，已成了我深夜里的习惯！在安静孤

影中记下不随流逝岁月遗忘的细碎与现实

触碰内心留下的痕迹，这是我的生活喜好。

我是快乐的！

我快乐是因为写作能把以往、现在历经

的那些人和事用一个个文字串起，把内心想

要说的、想要记住的留在空白的文档上，不

用担心某日会“遗忘”了曾经。有人把作家

比喻成是一群欲望无处安放的人。虽然我才

初写只能算是某篇文章的作者，但是把拥挤

在心的字句拧成小短文抒发、释放自己的自

娱方式，使我独乐乐其中了！

也许，有人不拐弯抹角很直接地说

“写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现在愿意看文

章的还有几个？”是的，这就是想要写与

不想写的区别，我觉得兴趣就是静心写作

的前提。

我每天除了八个小时的工作时间，偶

尔还要加班，加上杂七杂八的生活琐事，

往往在泰顺作协文学擂台赛给出主题时，

只能先定下相符合的中心点。这个点仅仅

擂台赛

31

是文章的大概影子。例如：十月“收获”

主题，我对桌同事在九月闲聊时猜十月主

题会是“收获”。到了一模一样主题出来

时，我问她是怎么想到的，她说了一句：

十月是金秋收获的季节呗！好，我就定下

了秋收后“拾稻穗”这件往事来写。

定下主题事件，文章开端的第一句和

结尾是我最看重的。对于我这个写作新

手，第一句就像开胃菜，是能使自己顺畅

表达下去的关键。而结尾是文章完成后我

那声长长舒出的内心感叹。

有了开端，接着我会考虑好文章准备

用哪根“线”去串连，是“时间”那就是

顺的还是倒着或是穿插的。例如写《初见

婆婆》是顺着时间的，《新米》是先写在苏

北秋天忆浙南家乡往事的；《故园旧事》则

是回到故乡见景物穿插几个幼时的回忆。

我是一个感性的人，往往爱搬动文字

来表达自己心内的沉浮！有了主题中心和

文章经络后，就可以在内容上随心舒展枝

叶。写作时我会求“真”。内容的字里行

间，肯定有自己真情实感。在“真”里，

思维行马天空，随着流畅不被打扰的敲击，

思想所及，字字紧跟。不纠于某字用意或

某句上的措辞，只要把内心想到的、所要

表达的写出就好。文章的修饰词语和文字

我基于保持“真”。只有生活中的“真”，

写出的文章才能与己与人产生共鸣。

所写人与事不论大小，在我心里总是

“大”的。我用足了感情去写，就如我揣

着满怀喜爱去拥抱一个小小婴孩。这就是

用“情”去写作。我不善言辞的性格，倒

是能省下不少社交时间来与自己内心交

流，期间萌生的情感用文字表达，这字里

行间也自然沾带了“情”。完成一篇初稿

就真像孕育一个婴儿，往往完成后会有生

产后那般如释重负。这倒是因人而异，我

写作底子薄，写得累说明词穷，不能信手

捏来，是文字组织能力不行，这都需要后

期多写多练。

写好初稿后，整理第一遍要有耐心，

在语句上摆平不通顺的，并且准确用词，

表达出想要抒发的情感。原先，修改文稿

我比较心急，后经写作经验丰富的作家指

点：把自己写的文章隔三差五反复读是最

好的修改办法。这个经验对于初学写作的

我很适用，更是受益匪浅。每篇初稿第一

次整理后，接下来每一次还是都能看出不

足之处。经过多次修稿后，慢慢会发现我

们改动的不仅仅某个字或某段句子，还有

深刻了这些字句上附着的情感。

文章有了接近生活的“真”，又有

“情”的贯穿，也就完成了自己想要写出

的那个感触点。这般的文章，纵然没有精

美修饰，简简单单也会被大多数人看懂并

接受！说白了，擂台赛激发我写作的动

力，用文章“说”出我想要诉说的一些内

心的陈年压积。接下来，我还想把现在身

旁发生的也“说”出来！

若你和我一样喜欢在自己的文字里找

快乐，那我们一起用“真”与“情”在新

的一年泰顺文学擂台赛里书写每一篇参赛

的文章，让自己稚嫩的文章慢慢成长！

我将继续在习作里欢喜着！

（作者罗英姿  系  “三友杯”泰顺文

学奖擂台赛“光阴”“遇见”“感恩”“收

获”“家园”五期主题征文优胜奖获得者）

创作谈

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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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书笼情

□ 翁士甜

苦楝花瓣一片，一片片，飘落在心

底，那悠长的思念，慢慢拉长了我留恋的

身影 ,太想念，太想念——六中那片难忘

的书笼情。

那年，我在六中读初一，老二读初

二，老大读初三。三人读书需要一个大箱

子，妈妈就把外婆留给她的嫁妆——竹篾

笼，给我们兄弟当书笼。

书笼就是我们六中读书时的家，它装

着我们的米，菜，书。我把米放在书笼中

间，把罐头瓶装好的咸笋、豆盐塞在角落

边上。

书笼里最多的菜就是笋。春天里，我

们的咸焖笋放在玻璃罐里，只要两三天，

就蒙上白白的浮沫，滑丝丝的 ,这样必须

要用白开水烫开，倒掉白沫才好。但整天

吃笋也就吃怕了，于是我们同学经常换菜

吃，也经常“聚餐”。他们把菜端来，整

齐地摆放在我的书笼上。看菜系，有翁山

泡烂笋，葛洋泡菜咸，南峤泡榨菜，新山

泡豆盐。四菜都有汤，生活超小康啊！大

家调羹相碰，筷子打架，吃得好不快哉！

不到半年，书笼开始出现一小洞了。

我们就用棉花堵塞，想不到，过一段时

间，另外一角也出现漏洞。有一次我们开

书笼去拿米，一只小老鼠躲在我的米袋

里，悉悉嗦嗦的，正睁开睡醒朦胧的眼

睛。“老鼠屎！”眼尖的老大指着大叫。

凑近一看，果然，雪白的大米里面掺杂着

细细的老鼠屎，尖尖的，黑黑的，真是糟

糕透顶了。

不久四角都“城门大开”，失守迎敌

了，我思量着这肯定是老鼠的杰作。到后

来，我们的书笼变成了老鼠们四通八达的

交通驿站。有一次我第一个回到寝室，老

鼠看有人进来，“倏”地一下就钻到我的

书笼里，我没打开书笼，拼命摇晃，这家

伙躲在里面竟然悄然无声，死都不出来。

我们不敢用力敲打催赶，深怕年久的书笼

经不起折腾，它成为老鼠的乐园。讨厌的

家伙不但米随意吃，而且尿肆意撒，不久

书笼都被染黄了。

我们把书笼搬到操场，用水冲洗晾

干，用苦楝树的枝条，补塞四个边上的破

角，还给书笼底部，铺上一层厚厚的苦楝

树干花，顿时芳香四溢，沁人心脾！

我们仨在六中读书，非常刻苦，成绩

优秀。记得一次召开颁奖大会，我们仨都

擂台赛

33

得奖了，我考段第二，老二考段第一，老

大也考段第二。领奖台就在那排苦楝树

下，紫白紫白的苦楝花，团团簇簇，微风

拂过，落英缤纷。我们同时上去，奖品同

样是崭新铁壳开水瓶。在金红色开水瓶上

写着获奖者名字，在阳光下光芒耀眼！

兄弟仨很兴奋，觉得开水瓶无比珍

贵，担心瓶子容易被磕磕碰碰，或者被别

人偷去，应该放到书笼里放心。我们把米

拿出来，给我当枕头，把三个崭新的开水

瓶小心翼翼地装进了书笼里。半夜，我的

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刺一下，我被惊醒

了，一甩手，好像老鼠从我头上窜过，可

能它把我的耳垂当油渣了吧。

米放在外面，却引来小偷的注意，趁

我们晚自修时，摸到寝室，居然把我的整

袋米背走，拿到大归宫红曲厂，跟老板换

杨梅吃了。幸好我们书笼的锁没被他撬

开，钱和菜安然无恙！

还是最揪心我的书笼。苦楝树的枝条

也阻挡不了“尖嘴家伙”的破坏，书笼四

角的洞越来越大了，这光景，好像要打造

四个天门洞啦。我给爸说了这事，爸说这

个周末来六中用竹篾补一补吧，但是，他

总是走不开身。

第二年，老大中考圆中有缺。少两分

要交 3600元，成了平师的委培生。等钱

凑齐，我们家里一分也拿不出来了。家境

越来越难。爸是干活的英雄！趁着烈日好

做砖，他抱起砖泥，弓着脊背，奋力砸

去，呼呼两刀，地上的砖坯，一排排地多

了起来。爸的汗水淌了一地，成了烈日下

的水鬼。爸还是没空给我们补书笼。

老二翁士古中考也一波三折。全县中

考前几名的他报的是中专农校，教育局后

来却说他眼睛色弱而被退回，他心灰意冷

上了泰一中，还好，后来却是泰一中 92

届的文科高考状元。爸萎靡不振了，脸色

越来越凝重，总是唉声叹气，说我们没有

背景，读书再好也没用！“你初三就不要

读了”，他对我说，那个暑假，我的心都

悬着，愤愤不平。初二升初三的改制考，

听说我是全校第二名。“实在停不下”爸

自言自语。“再坚持一年吧！”妈异常地

坚定，“等到明年再说，总会好起来的！”

妈哀求着爸。

实在没办法了，爸准备厚着脸皮去学

校找领导说情，想减免点学费或延迟点时

间交学费，顺便给我补补破书笼。爸以前

是竹篾匠，他带着篾刀和篾签，还有已经

削好的竹篾条和我一起去学校。

山岭蜿蜒盘旋，路陡易滑。爸佝偻的

背影，被踩在自己的脚下，瘫在地上艰难

地喘息。路上我们谁都没说话，压着沉重

的心思，叫我们怎么开口求人呀？

宿舍还在那排参天的苦楝树下，绿荫

掩映的那一栋楼。

爸默默地修补着书笼的四个破角，带

的竹篾不够，他到苦楝树下的操场边找了

些塑料编丝藤。他把塑料藤一丝一丝地慢

慢削好，有白的，有黄的，有绿的。爸带

的心事越来越重，我也是！

终于补好了！

“还要不要读？！”爸突然冲我吼道。

我知道爸不敢去给班主任讲，更不认识学

校的什么领导。

获奖作品选登

34

秋季刊

泰顺

文学

我也皮薄胆怯，只好硬着头皮，来

到教室门口，班主任急切地问，“报名了

吗？”“没有！”我红着脸说。我不敢说

我不读书了，好像这样，会对不起我的老

师，也会令他们失望。我自愧我要花钱，

是家里的罪人！“我爸正在帮我补书笼，

他等下来报名。”我自圆其说着。好朋友

阿到好像发现了我的异样，走近身边盯着

我眼睛，我赶紧避开他的目光。算了！我

默默地整理着旧书。我竟然要与这些朝夕

相处的同学做最后的别离了，却不能说再

见，只能默默挥挥手，不惊动那片云彩。

我回到了宿舍，爸躲在门后等我。他

本来想到学校申请减免点学费或推迟点时

间。但是爸怎么敢讲呢？他从来都没求过

人。

时间滴在水里，无声无息。我们终于

做了个共同的决定：“不读了！”

我侧着脸穿过那一排苦楝树林，深怕被

同学老师撞见。我慌忙逃到学校门口那棵最

高大的苦楝树下。爸爸跟在后面，抱着“崭

新”的书笼，他的步伐似乎轻松起来。

我不敢有怨言，我理解爸的难处。我

强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强忍着不哭！强

忍着身体不颤抖！我要像校门口这棵苦楝

树一样：高大，坚强，勇敢！

朦胧的双眼，发现有人过来了，我赶

紧背过身，不愿被他们认出。这时，数学

老师翁学进拿着饭盒正从厨房下面上来，

好像阿到远远地跟在后面。我慌张得胀红

了脸！老师好像什么都知道了，他摸摸我

的头，叫我放心，叫我好好读书。边说边

抬起了我书笼的另一头，和我说笑着穿过

那一排苦楝树，把我的书笼又抬回了寝

室。有翁学进老师的担保，我才读完了初

三。

我中考也成为家里的三连败。毕业会

考和驽钝兄并列第一的我却考不上中专！

听说泰六中那几年，连续三年毕业会考第

一的都没考上。我也成为学弟学妹们口中

那个失败哥的传说。

我把初中的书装在书笼里，藏到大人

不碍眼的角落，第二天就去温州清明桥皮

鞋厂当学徒了。

时间飞逝，一年快过。温州炎热，皮

鞋厂生意进入淡季，4月 28日，我回到

老家，又看到了布满灰尘的书笼，我轻

轻擦拭着每一本书！妈看见了，含着泪

水叫我再考一次。真巧啊，第二天，大

约一年没联系的林志到老兄却赶到我家，

叫我去报名，说时间截止 5月 2日。原来

他一直以为我在家复习，却迟迟不见我

报名。在家复习个把月，轻松上阵，这

次中考居然考上了平阳师范。谁言寸草

心，报得三春晖啊！

三十二年时光在晃眼中过去了，我还

一直小心地珍藏着我的书笼，虽然陈旧，

补了又补，但外观仍然好好的。想到我的

恩师翁学进，我的老兄林志到，你们都好

吗？泰六中的那排苦楝树，你们都好吗？

现在是更高大，更坚强，更勇敢了吧？

恍惚间，眼前的苦楝花瓣又一片、一

片片飘落在心底，那悠长缠绵的思念，如

同茁壮的苦楝树，又拉长了我的记忆。太

想念，那些年，我想把对泰六中的深情都

深深地珍藏在我的书笼里！

擂台赛

35

夜莺小夜曲

□ 张友明

曲子响起，一对夜莺在清脆、欢快地

啁啾，紧接着响起了小提琴缓慢、轻柔且

带有淡淡忧伤的旋律……冬日的一个傍

晚，当夜幕降临，独自在家的我无意中点

开了百度上一支名为《托塞利小夜曲》的

曲子，那熟稔的始而欢快，继而由明快转

向婉转凄美、哀怨悱恻的旋律传入耳中，

霎时，我犹如被电击，呆坐在被夜幕完全

包裹了的房间里，沉醉在如泣如诉的乐曲

中，一时竟然不敢相信，这首我快要寻找

了 30年曲名的曲子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出

现在我面前。

是呀，快 30年了，记得是 1992年的

冬日，那时我正陷于生活窘迫、情感困

顿、前途迷茫之中。一天我从朋友处借来

了一盒不知名的磁带，傍晚百无聊赖地独

自坐在出租屋里倾听，突然其中一首响起

了一如这个冬日所熟悉的鸟啼声和小提琴

婉转凄美的旋律，它似乎在向人诉说着一

段恋爱的时光。在我的想象中，这应该是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清辉洒满大地，但

不知为何会有一对鸟儿（因为我根本不知

道那是夜莺）在繁花枝头欢快地鸣叫。当

鸟鸣声转为背景音乐时，远处就传来了若

隐若现流淌的水声，这时林间湖畔走来一

对牵着手的恋人，刚开始他们还在聆听着

鸟儿歌唱，一边戏水，一边共赏婵娟，这

夜晚是多么美好、幸福、典雅又闲适呀。

可是，随着小提琴由明快转为婉转继而转

向哀伤的时候，我仿佛看到了那穿着一身

素白连衣裙的姑娘已侧身，那双纤纤玉手

也正滑离青年的双手，青年却紧紧拽住她

的指末不愿放手，脸上写满了忧伤，他无

法接受幸福瞬间坠入万丈深渊的痛苦，万

般无奈地发出了如泣如诉的哀声……也

就是这一刻，我突然联想到自己，年近

而立，依然一贫如洗、爱无所寄、情无所

依、浑浑噩噩，不禁悲从心生，昔日人生

所有的无奈、忧伤、失落、甜蜜、惆怅都

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下。我静静地坐在

房间的角落里，一遍又一遍地反复播放、

倾听曲子，不管夜幕的降临，也不开灯，

一任它将我吞噬。

正是有了这种异样的经历，我就特别

获奖作品选登

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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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顺

文学

留意这首曲子及其曲名，总想有机会找到

这曲子，再美美地重温它带给我的心灵撞

击与震撼。遗憾的是，快过30年了，我却

一直不了解它，虽然当时我曾问过借我磁

带的朋友，但他说磁带是向朋友借的，他

也不知道曲名。后来，我曾多次上网查找

过，甚至还试图将电视台播放的曲子片段

用微信摇一摇的方式摇出来，但由于不知

曲名结果始终一无所获。所以，当这个冬

日我意外获知这首曲子的曲名的那一刻，

我就像无意中等来了近30年杳无音信的初

恋情人般显得异常惊喜又局促不安，我颤

抖着手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曲子，眼泪又

犹如当年那般纵情恣意地流落。

教我怎能不激动呢？因为我不仅知道

了曲名，而且还了解了曲子所表达的内容

和作者创作曲子背后的故事。

《托塞利小夜曲》也被称为《夜莺小

夜曲》，又译为《悲叹》或《悔恨》，但我

更喜欢《夜莺小夜曲》这个富有诗意的名

称。《夜莺小夜曲》是一首由意大利著名

作曲家、钢琴家里恩科·托塞利因失却幸

福爱情而根据西尔维斯特里的一首诗谱写

的曲子。1907年，24岁的托塞利与奥地

利萨克森公主路易斯·安托瓦尼特·玛丽

相识相爱，不久就携手步入了婚姻的殿

堂。露易丝公主十分热爱音乐和文学，并

有着很高的艺术修养，她还与托塞利写过

一部歌剧。可惜好景不长，由于种种矛

盾，1912年他们的婚姻走到了尽头。对于

托塞利来说，失却心爱的人是非常沉重的

打击，43岁因积郁成疾得癌症而英年早逝。

后来，有人将曲子改编成小提琴独奏曲，

并录入了夜莺的啁啾声成为现在的《夜莺

小夜曲》。当了解了这些后，我就对曲子

为何这般哀婉悲伤、百转千回、凄美悱恻

一点都不奇怪了，我也为自己当年竟然有

那么丰富的想象力与托塞利产生共鸣而感

到自豪，同时还为曲子中夜莺的啼叫终于

解开了我长期“为什么鸟会在夜里鸣叫”

的迷惑而释然。我想这就是音乐无国界的

最好诠释。

《夜莺小夜曲》也让我对爱情有了更深

的理解，原来人间的爱情，不只有梁山伯

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高机与吴三

春这般有情人难成眷属的才会哀怨悱恻、

生不如死，还有像焦仲卿与刘兰芝、陆游

与唐婉、托塞利与露易丝那般先是琴瑟和

鸣、后被棒打鸳鸯、最终劳燕分飞的同样

会悲愤欲绝、郁郁寡欢，令人唏嘘不已。

按理这晚我没有更多激动的理由，因

为我已今非昔比，如今是家庭和睦、妻子

贤惠、孩子优秀、工作顺利、生活稳定，

我更没有深陷爱的漩涡、为情所困，我却

为何依然这般多愁善感？我想是《夜莺小

夜曲》击中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我

不仅听出了曲子所表达的深情、甜蜜、凄

婉、哀伤的爱意，而且还品味出音符里所

透露出的人生诸多况味：有“子在川上曰：

逝者如斯夫”光阴似水的叹息；也有“西

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般对身在异国他

乡远方亲人的深切思念；也有“薄衾孤

枕，梦回人静，彻晓潇潇雨”漫漫长夜的

孤寂；也有“无才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

擂台赛获奖作品选登

37

若许年”的失意；还有“万里悲秋常作客，

百年多病独登台”的伤感；还有“天之涯，

地之角，知交半零落”的怅望……再加上

与生俱来的内向敏感、忧郁多愁的性格糅

合在一起，于是，当凄婉、哀伤的曲子如

流水般涤荡着我的心扉时，瞬间就化作泪

水模糊了双眼。

《夜莺小夜曲》不愧是传之久远的经

典名曲，它也是托塞利唯一传世的名曲。

托塞利一生创作了不少轻歌剧、管弦乐

曲、室内乐曲和歌曲，但流传下来的寥寥

可数，最著名的就是这首《夜莺小夜曲》，

让他永远活在世人的心中。由此，我想到

了我国唐代著名诗人张若虚，他一生也肯

定创作了不少诗歌，但流芳百世的仅此一

篇“一词压两宋，孤篇盖全唐”的《春江

花月夜》，所以，我觉得，在当代海量的

文学创作大军中，作者若能创作出一两篇

能被人记住的作品就可心满意足了。

如今，用各种乐器演奏的《夜莺小夜

曲》版本有很多，国内甚至还有江泽民恢

复的英文歌唱版，为此他付出了艰辛的心

血，这在世界领导人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聆听过用各种方式表达的《夜莺小夜

曲》，但我最喜欢的还是录入夜莺啁啾声、

用小提琴独奏的版本，它如泣如诉，哀婉

动人、凄美悱恻，直击心灵。在网上曾有

人给小夜曲列了一张前十的排行榜，舒伯

特的《小夜曲》排名第一，托塞利的《夜

莺小夜曲》位列第九，但在我看来，《夜

莺小夜曲》完全可以与舒伯特的《小夜

曲》并肩媲美，其实我更加偏爱《夜莺小

夜曲》，我把它比作意大利版的小提琴独

奏曲《梁山伯与祝英台》，因为此曲让我

百听不厌，而每次聆听都是热泪盈眶，久

久难以忘怀：“你好比是我的灵魂，失去

你就是失掉我的心。啊！你是我的天上明

星，归来吧，照耀我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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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刊

泰顺

文学

长嫂如母

□ 曾海引

母亲嫁过来那年，正巧赶上奶奶临盆

六叔。

奶奶的月子是母亲服侍的。据母亲回

忆，奶奶当年是乡里远近闻名的接生婆，

生六叔时脐带是自己剪的，当看到又是个

带棒的儿子，顿时跺足捶胸，直呼“皇

天”。因为，六叔上面已有五个哥哥。

可想而知，六叔的出生并没有给家里

带来任何欢喜，奶奶没等月子做完就急着

下地了。六叔经常一个人躺摇篮里饿得嚎

啕大哭，17岁的母亲心疼六叔，就偷偷带

上辛苦攒下的鸡蛋，抱着嗷嗷待哺的六叔

到同村产妇家里讨奶。讨的次数多了，母

亲感觉难为情，于是又抱着六叔上山下地

找奶奶，等六叔吃饱了再抱走。

时间一长，照顾六叔的事就顺理成章

地落在了母亲身上。母亲每天都背着六叔

干活，烧饭采茶背着，砍柴拔草也带着，

赶集逛街都抱着，不认识的还以为六叔是

母亲的孩子。六叔也十分依赖母亲，在他

懵懂的潜意识里分不清谁是他的亲娘。每

当夜晚来临，奶奶过来抱六叔回家睡觉，

都要上演一出“生离大戏”，六叔死拽着

母亲的衣服不肯撒手，边哭边喊 :“我要

嫂嫂、我只要嫂嫂……”

第三年，母亲生下我。三岁的六叔

趴床边一脸天真地问母亲 :“我可以和她

交换吗？让我做你的儿子，她做我娘的女

儿。”母亲笑着逗他 :“你娘如果同意的话

我没有意见。”

六叔小时候挺不让人省心的，和邻村

的小孩争香烟盒干起了架，把人家推到了

小溪里。傍晚时分，小孩父亲气势汹汹地

找到家里破口大骂，嚷嚷着要找六叔算

账，要爷爷赔钱，六叔吓得躲在楼上衣柜

里不敢出来。爷爷奶奶都是本分人，一个

劲地道歉赔不是，对方气焰越是嚣张。母

亲看不过，拍着桌子扯着嗓门和对方理论，

上楼把六叔拉出衣柜护在身后，据理力

争:“把你儿子推溪里是我家孩子不对，我

们向你道歉，伤到哪了送医院治疗，医药

费该出多少我们出多少，我们家孩子被你

家儿子打掉了一颗门牙，该咋说？大家都

是乡里乡亲的，小孩玩闹没轻重，各自回

家教训一下这事就过去了。”那男人见母亲

不依不饶，也讨不到便宜，便悻悻地走了。

同年，六叔嘴馋别人家门前的樱桃，

居然砍了人家的樱桃枝。爷爷知道后气得

擂台赛

39

浑身发抖，抡起扫把就是一顿揍。六叔边

跑边解释说人家怕偷，在樱桃树干上围了

一圈刺，不砍掉樱桃枝根本就够不到樱桃

吃。母亲听后又气又好笑，没等人家找上

门就先到别人家赔礼道歉。后来谁也没再

提这事，数月后才知道原来母亲把父亲种

在后山的两棵板栗树赔给了人家，才平息

了这场风波。

我五岁之前，父亲一直都在外地打

工，极少回家。母亲既要照顾我和妹妹，

又要干农活，还养着各种牲口，终于在农

忙时累得病倒了。邻居阿姨跟爷爷说最好

给母亲进补，建议吃胎盘最补。爷爷犯难

地说当下正值农忙，奶奶无暇接生，一下

子到哪能弄个胎盘呀？六叔趴门边听到后

迅速跑走了，不一会儿气喘吁吁地从小背

心里面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血淋淋的胎盘

送到母亲床前，母亲诧异地问六叔哪里拿

来的，六叔往衣服上抹了抹手上沾的血，

吸着鼻涕笑呵呵地俯到母亲耳边说 :“我

跟娘去乡里卫生院的时候见过那里只要有

人生娃就有胎盘，我是偷来的，没人看

见。”看着白色小背心被血水染红的六叔，

母亲感动得眼里泛泪。

六叔八岁那年，家里来了一对穿着讲

究的夫妇，爷爷说是远房亲戚，住在县

城。他们一见到六叔就夸长得结实，看着

也机灵，掏出一包彩色的糖果和一袋很香

的奶油面包往六叔口袋塞，还给了六叔十

块钱，说城里的学校很大，有各种好吃的

好玩的。六叔从没出过乡，被他们描述的

画面说得心痒痒，一口就答应了跟他们去

县城读书。班车启动的瞬间，六叔又突然

后悔了，哭喊着要下车。那对夫妇拼命抱

住六叔喊司机快开车，任凭六叔怎么挣扎

都挣脱不了，最后他把口袋里的糖果、面

包和十块钱都往车窗外扔，对我大声哭喊

道 :“你拿去分给你阿娘吃，你阿娘最喜

欢吃糖了。”车越开越远，六叔的哭声也

越来越远……

母亲采茶回来后才知道爷爷把六叔送

给人家了，说是送去享福。我第一次见母

亲对爷爷歇斯底里地大吼，吼得声音都哑

了。望着我手里的糖果，母亲瞬间一言不

发，边流泪边剥糖果往嘴里塞，当时我还

小，但记住了彩色糖果吃了会让人不开心。

一年后，母亲到镇上赶集，在车站看

到偷跑回来的六叔。那天，母亲紧紧地握

住六叔的手一脸严肃地对爷爷奶奶说 :“你

们是把他送去受罪，不是享福，金窝银窝

都不如自己家的狗窝，六弟以后哪都不

去，我养他！”

母亲斩钉截铁的态度赢得了六叔的回家。

她没有食言，一直把六叔当儿子一样

地对待。很长一段时间，六叔都记恨爷爷

把他送走的事，无法释怀。那几年，六叔

一直住在我家，只吃母亲做的饭菜，只穿

母亲做的衣裳。等六叔气消后，母亲说当

时家里兄弟多房子少，二叔因为这个原因

谈吹了好几门亲事，爷爷是担心他以后娶

不到媳妇。

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五个叔叔都已成

家立业，娶了妻，也买了房。从二叔开始

到六叔，不管谈婚论嫁或买房安家，都会

先找母亲商量，叔叔们对母亲的敬重更胜

父亲。母亲也乐此不疲、事无巨细地为夫

家尽心尽责，在家族中有着长嫂如母的地

位和威信。

获奖作品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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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顺

文学

刘门问学琐忆

□ 谭桂涛

时间总是在悄无声息中流逝，不知不

觉，已在泰顺度过七年的快乐时光。2015

年，我拜别母校温州大学，背着一个双肩

包来到泰顺。今天，我已在泰顺安家定

居、娶妻生子，并送走两届毕业班学生。

一路走来，要感恩的人很多。其中，尤其

要感谢的，是我的导师刘建国教授。

我是“困而学者”，在25岁的“大龄”，

迫于贫困生活的压力，从华北平原到了东

海之滨，求学于温州大学，投师在刘老师

门下。入学之初，其实我很“怕”刘老师。

虽然老师一向和蔼平易，待我们像自己的

孩子，我还是有些拘谨。有一次，老师请

我们吃饭，我说“我从小受传统教育，在

家就敬畏父母，在学校就敬畏老师，工作

后还会敬畏领导。”刘老师也不禁笑了。

刘老师的课堂，注重思维的启发、思

路的培养，不仅重视“解决问题”，还注

重“发现问题”。对于一种历史现象，他

往往从多角度分析，引导我们放宽思路、

解放思想。除了亲自讲授之外，他还鼓励

我们讲解个人研究心得。有一次，我大胆

地从群体文化的角度对国共两党进行对

比，并尝试用历史心理学的方法认识建国

以后的一些重大历史事件，这是一种不够

成熟的建构新理论的尝试，所搜集的史料

还不够扎实，观点的主观性比较明显。但

刘老师没有断然否定我的努力，而是鼓励

我多搜集史料，并引导我掌握科学的思维

方法。老师的这次指导，对我研究温州党

史有了深远的影响。此后，我在传统方法

的基础上，重视社会史、人类学、历史心

理学等视角，写出了毕业论文《中共温州

独立支部研究》，并得到了外审老师、答

辩主席等学界前辈的高度评价。

除课堂授课以外，刘老师还重视实践

育人。在老师的关心帮助下，我在温州市

委党史研究室（市地方志办公室）实习了

一年半。这一段时间里，我得以认识温州

党史、地方史志学界的前辈。经验丰富、

性格爽朗的魏仕阔副主任，“温州活地图”

周保罗老师都给予我诸多指导，帮我解答

很多专业疑惑。“近水楼台先得月”，市志

办丰富的资料，令我眼界豁然开朗。工作

之余，我就广泛地查资料、做笔记，提

早一年完成了毕业论文初稿。也是在此时

期，确定“温州地方史”为自己长期钻研

的方向。编修《温州年鉴》时，在工作严

谨负责、做事精益求精的魏仕阔副主任指

导下，我接受了专业、扎实的文字工作训

擂台赛

41

练，这使我终生受益。

刘老师还注重实地参观，让我们现场

感受历史文化的魅力。在永嘉楠溪江畔的

红十三军军部旧址，我才知道，原来温州

地区还有这么丰富的红色文化资源。在雁

荡山中，我愈加发现，温州不仅以“商”

闻名，而且还有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他

带着我们在泰顺的青山秀水间，边散步，

边谈论这里的廊桥文化、畲族文化等。他

带领我们去泰山、孔府、孔庙、孔林、趵

突泉、大明湖，使我们对儒家文化、山东

区域文化都有了更真切的了解。

有一次，老师去外地讲学，委托我照

看一下办公室的花草，我很乐意地答应

了。生活刻板的我在这方面不专业，又以

为很简单，认为“浇水谁不会呢”。老师

走后，我天天浇水，唯恐这些花儿“渴

了”。看到一种花，似乎中间多长了一节

（吊兰垂下来的部分），我当时突发奇想：

这“多”长的枝节，应该是花儿需要修剪

的部分吧？于是，我直接给掐掉了。老

师回来一看，吊兰被修剪得光秃秃的、很

多花儿因浇水太勤快死掉了。哭笑不得的

他，救活了那些垂死的花儿，等待吊兰再

长出来，却并没有批评我。这件事对我的

影响也是深远的。在泰顺，我对学生也争

取做到“无心之过我不计，有心之过我教

导”，以一颗包容的心对待学生。但我的

个人修为、师德修养依然不够。有一次，

一位同学犯了错误还拒不认错、大声顶

撞，我忍不住发了脾气。事后，我感到很

难过、很愧疚，刘老师对我如此包容，以

一颗爱心对我，我为什么不能更好地关爱

自己学生呢？这次反思之后，我时刻警醒

自己，从未出现这种现象。

老师时不时地邀我们去家里吃饭。他

拿出一袋袋零食，我们师兄弟姐妹们边吃

边聊天。他和师母亲自下厨，为我们做出

一道道好吃的菜。剁椒鱼头、西施豆腐

等，都是老师的拿手好菜。大家边吃边交

流，学术心得、职业规划、生活趣事，无

话不谈，场面轻松热闹、温馨惬意。老师

的家里，整洁而且生活气息浓厚。藏书理

得很整齐、花草开满阳台。刘老师还喜欢

摄影、羽毛球等，爱好很丰富。他带我们

同门在羽毛球馆运动，体能比我们还好。

我的球技最差，打几下就开始“观战”了。

直到今天，这些温暖场景依然时时出现在

我的梦里。

来泰顺中学报到前，老师和师弟师妹

把我送出校门口。我说：“老师，一到周

末，我就经常回来看您。”但工作的繁忙、

生活的繁琐，我回去的次数很少，而老师

对这个“不孝”的弟子始终充满理解，一

直关心着我。他继续支持、鼓励我的研

究，在他指导与关怀下，我参编地方红

色文化著作 4部、发表与获奖论文 30篇。

2017年暑假，我举办婚礼时候，在西藏旅

行的刘老师提前赶回。当我看到刘老师与

我的父母坐在一起就餐、谈笑时，一股暖

流涌入心田。2021年，老师因学术研究事

宜再次来到泰顺，我抱着儿子去见他。他

很开心地抱起小徒孙，一脸的慈祥。他们

爷孙合影的一刹那，已略饮数杯酒的我忍

不住流下泪来。

学博德高的刘老师还将为学术研究、

教书育人的事业做出更多、更大的贡献，

作为刘门弟子中的一员，我也应该继续努

力，做好学术研究，并传承好师门育人之

道。更好的成绩，就是对师恩最大的回报。

获奖作品选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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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刊

泰顺

文学

青海海南州诗群作品选

青海是文学的富矿区，当然也是诗歌生长的沃土。世界著

名的史诗《格萨尔》就诞生在青藏高原，并且在海南藏族自治

州民间广为流传。海南因地处青海湖之南而得名。是黄土高原

与青藏高原的过渡带和农牧交错地带，农耕文明与草原文明相

互交融，历史文化、民族文化、宗教文化交相辉映、绚丽多

彩。境内文化遗迹遗址众多，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久远、分布

广泛，歌舞、说唱、音乐、民族手工艺制作等民族民间文化底

蕴深厚、特色鲜明、异彩纷呈。近年来，青海湖国际诗歌节、

昌耀诗歌奖等重大文学活动的相继举办，有效的助推和启发了

青海各地的文学创作，海南州作协现有会员110名，其中用藏、

汉语进行诗歌创作的有近20人，这20 人当中绝大部分是省级

作协会员，个别是国家级的会员，创作成绩斐然。近五年来出

版诗集单册和合集共10余部，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诗作一千余

首，创作势头强劲，热情看好。

诗无界全国诗社展·海南州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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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马河遇见一匹黑马

山 人

马的祖先闯入草原以后

河水的源头，一匹马和河流联袂

家园的美妙就此诞生

青海湖的传说不断繁衍

从白云深处闪现的河，黑马河

狂奔的一匹黑骏马，马鬃飞扬

马蹄在河床上闪过，鱼跃的样子

开阔的样子，青海湖矗立天边的样子

沉寂凝结在湖面上，马的气势顺畅

夏天的浪花，万里晴空中的蓝

青海蓝，高原的唯一

眼睛里的奇妙，黑帐篷里的憧憬

在马蹄声声中逐一展现

时间之外，这里是寂寞空荡荡的

这里的人们拽着初升的太阳

在万丈光芒中放牧牛羊

在铺满黄金的草原上延续

马的速度，河流的速度

时间的流向和恩典

那一日，在冰雪封冻的黑马河

遇到了一匹驰骋的黑马

它是万物之灵，我情不自禁仰望着

茫然为这匹黑马的前世今生谋划

一片宁静和光明的远方

枯木引

元 业

这虬枝，木质里的纹理，剥裂的皮

让一棵树偏航，沿着曲折的树干的道路

伸向苍天。

我看见一丝古老的敌意，如我身体里的中

年——

那个礼佛者，学者，商人，泼皮，甚至青

年的热血和青春

都不复存在。

一只鸟鸣的喉咙卡在身体里

疾病，懒散，以及力不从心的感觉

犹如落寞，胆怯。中年忽至呵，什么都觉

得不够用。

我呼唤曾在身体里住过的那个少年，青

春，诗歌

寻找冒芽的那个固执劲

那个一直要一条道走到黑的人……

风吹来，树干在吱吱做响，绿枝也少了墨

绿的生气

灵魂总是这样，垂落的静止转换成倒影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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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刊

泰顺

文学

月色中泻到地上

各种树木之间，我常常眺望深秋的山冈

那里，小草们都愿意矮下去。

怀念及其他

丰 月

1

仿若时光藤蔓之上结出的果实

他们已经完成萌芽、生长、成熟、枯萎的

循环

他们只留下种子所经历的涩苦与甜蜜

以及味蕾所能辨识的所有滋味，而这些

再次成为我咀嚼和品尝的人生

他们全部的经验虽然在口口相传中失真

或者在文字的叙述中曲解为另一种指向

溶于血脉中的恶念和善意都被我们继承

这个世界厮杀不息不止，而更多的是混淆

视听

鲜血和生命滋养的欢呼或该如丧钟般震聋

发聩

2

灰尘之后看到更多的灰尘，亲人的忌日

在时光中已经和人间的辽阔无关

他们的肉身寄予山麓一隅，听说

灵魂都去了天堂，而我在人世徙途

更愿相信轮回，在微风轻拂的黄昏

轻轻握住一株摇曳的草芥

目睹一朵花凋谢前最后的微笑，不喜不悲

收紧泪水，相信每一个夜晚

都有他们潜行的影子，而每一滴敲窗的夜雨

会应和我夜梦的呓语，而一切死亡活在心里

3

触手可及，山雾弥漫处接近云天

而我回望，钑镂于心的景致

只是一抔土，一袭烟，一缕风，一滴雨

它们钤印于我的生命，不可或缺

路过人间，我以我的虚幻堆沙成塔

缔造前世、今生，或者未来之晨的一声雀鸣

饥饿是一个词，渴望又是一个词

我用两个词接过父母的汗水和日渐佝偻的

人生

用心血将黑发渡白，用皱纹勾勒沧桑

我或是他们，用尽一生只为让一枚尘埃安静

冬日点滴

孔顺茜

1

稍纵即逝的白天

温暖与大地遥不可及

梦的车辙碾进数九寒天

诗无界全国诗社展·海南州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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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伴着最踏实的温度步入最后一次沉睡

黄河正中的沙丘上

天鹅沉默不语

晚霞用最后的温柔

把太阳的余热毫不保留的献给大地

2

多久了，期盼一场大雪

想在金莹剔透的雪花前许下关于温暖的愿望

当然，愿望里也有自己

未能如愿

最后一场大雪落在了天边

季节，骤然更替

3

孤独的身影披着银色的光

月光下

冬月的冰凉渗透灵魂

我撑着大地仅存的船桨

打捞黑夜里最后一滴寂静

红柳，时间

童世钰

踩在时间的末端

山的另一头

翘起的色调愈发昏暗。

站在黄河浅滩

我与几棵倔强的红柳

一起提心吊胆

那笔挺而又纤细的枝桠上

挂满了比刀更疼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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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刊

泰顺

文学

露水打湿割草人

李德生

青草尖上

露珠还在跳舞

等阳光的到来

就融化在你的怀里

聆听你永别的心跳

那是 等你落下的泪珠

也是 被时间凝固的誓言

早起的人挽起裤管

背着光阴的竹篓

手里的弯镰

在地垅上

划出优美的弧线

如此单调熟练的动作

将它收割 与你咫尺的身影

却成了 无法相见的结局

还不清凡尘间的泪水

又不慎遗落

露水打湿割草人的心

在黑马河等日出

吴海霞

黑马河的夜真静啊

静得夜空被星辰吻出轻伤

也有高悬着的月

忧郁着

如一滴冰凉的离人眼泪

篝火已燃尽

那些歌舞和美酒缠绕着的狂欢

已被夜色收纳

只有风来去三千里

在寂静里

和我们一起等待黎明

我们都是手提灯盏的人

在黑暗里追逐光

从雪花里捧出火焰

如今用跃出水面的日出

为自己的生命

盖上一枚鲜红的印章

父亲的胡须

沈海娥

岁月被风霜打磨

父亲也是

时间像一阵风

而父亲就站在风中

诗无界全国诗社展·海南州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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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第一次

恍然发现父亲两鬓白发

而我只敢偷偷地看着父亲

日子像极了四季

交错抒情

而日子更像是秋天

因为我想把日子过成秋天

金黄 灿烂而又动人

就像是阳光下的向日葵

就像是梵高的麦田

再一次

我又瞄见父亲捋动着胡须

他站在镜子面前

认真而又仔细的修剪

不是的

他注视着那一根根突兀的白色胡须

而后

父亲竟然把胡须染成了黑色

瞬间

我的眼眶就噙满了泪水

我知道

那是父亲内心跟岁月的独白

他是怕

怕在岁月的洪流中流逝了颜色

我一度哽咽

父亲的胡须白了

探头张望

岁月流逝如水

那是父亲守着岁月的光辉

那更是我无法消磨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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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顺

文学

壬寅四月初七聊社诸友夜登凤凰山揽

景兼寄陶大

薛雄辉

冷月凌孤阁，清欢兴夜游。

灯前花影动，石上惠风柔。

残酒不堪醉，至交那复求。

登高多故事，怀寄待君酬。

壬寅初夏过白溪三首

周蓓蕾

溪桥十里雾空濛，翠竹半窗烟雨中。

最是可怜幽静处，山花山鸟与山风。

村舍炊烟八九家，小桥野水柳枝斜。

寻芳不觉衣皆湿，啼鸟声中看雨花。

依檐沥沥小窗东，满院蔷薇稠正红。

莫负青山曾有约，多情应是与君同。

聊社诸友大岗背村野饮遇雨三首

陶文华

山云开合易阴晴，阵雨来时好濯缨。

一半垂珠添作酒，春池玉盏两盈盈。

长风挟带湿云回，近听松涛远听雷。

或是江南多逸客，山亭就雨共衔杯。

一阵山风一解颜，随云小坐自闲闲。

燕衔春色檐楹下，振翅呼雏去复还。

诉衷情令 潘六先俊兄

何学锋

半生坐忘有还无。未可问当初。已知光阴

至此，回首竟何如。 贪静室，恋幽

居。与人疏。旧情难舍，新绪难凭，尘事

难除。